法阵被埋藏于地底深处,一个如果不是特意去探查,就无法发现的位置。
这也是玉衡一开始将其投影到地面的原因。
现在法阵耗尽了所有的能量,但并没有自行毁灭,而类似于是陷入了沉睡状态,等待再一次被唤醒。
如果这不是一个特例的话,从今日所见,几乎可以推测出,原家的‘守门人’,都是怎么来的。就是靠着这样的摧毁再重塑的方式,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这样真的能算是一个人吗?
……
另一边,原俊雄一行人,之前离开院子后,就按照玉衡的要求,去将此前已经制成的药,将所有的存货都拿了过来。
所有的药,都是由原俊雄保管的,存放的地方也就那一个,所以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全拿了过来。
他们也的确是很快就赶过来了。
但因为小院里发生的事,他们没敢第一时间靠过去,不仅如此,他们甚至不敢像阿白和绯色那样,近距离围观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情况,没有看到完整的法阵,没有看到尸体被摧毁重塑的过程,也没有看到那个婴儿被孕育出来……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在看到所有的光芒消退之后,才靠近去找阿白,将东西交给他,由他转交给玉衡。
……
阿白将药送进小院的时候,那个婴儿,已经被玉衡从位于地下的法阵中心抱了出来,就放在之前安雅躺过的那张沙发上。
原家拿来的药,是放在一个造型古朴,雕刻着精致花纹,内部还刻印了特殊法阵的木盒子,打开来,满满一层褐色药丸。
这些东西背后,是无数妖魔的骨与血。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白才察觉到那个婴儿的情况。
匆匆一眼,他便垂下了眼帘,不敢再去打量,一边转身准备离开,但是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被玉衡叫住了。
“你去把小花和小小白都叫过来,还有那一株小树藤,那只血鹰也一起,都叫过来,把这个院子给我挖了。”玉衡打量着手中的药,一边吩咐道,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阿白闻言,稍稍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她的目的——
挖出埋藏于地下深处的法阵。
这一点,可以算是意料之中吧。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她大概是要追查到底的。
“是。”阿白应了下来,离开了小院,很快把甜品店的其他人都叫了过来,开始挖地。
……
朝夕就坐在那张沙发上,视线落在那个婴儿身上,表情看似平静,眼底却是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自从刚才玉衡给出那个答案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玉为什么会变成所谓的原家‘守门人’?
他回到深渊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
原敏行在原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修行一途上无可比拟的天赋,还有他的性格,用原家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过分的仁慈。
当时的世道,王朝频繁更迭,王座之上的君主常换新貌,战乱连连,民不聊生。而黄昏之后的逢魔之时,还会有来自无尽深渊的妖魔穿过门来到现世,又是一大威胁。
当时的人类自身的生存都难以保证,根本无法顾及到其他人,对于深渊的妖魔,惧怕之余,又无比的憎恨。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敏行却还有多余的善心分给那些妖魔鬼怪,不止是更改了原家的规则,还妄图改变整个玄门的情况。
“敏行,你是不是疯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那些东西暂时没有伤人害人,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
“弃用囚牢,更改原家的规则,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玄门那边,我不会也不可能去提什么要求,你若是还不甘心,便自己去尝试吧!”
当时的原家,除了他的父亲外,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而就算是他的父亲,给予他的支持,也只限于原家内部。
原家的历任家主候选人,在接任之前,都会外出游历。
当时原敏行的父亲,尚在壮年,离卸任还有很长的时间。原敏行作为原家的少主,下一任的家主候选人,本来不必那么早离开原家外出游历的,但因为这个事,他辞别了父母,独自一人离开原家。
仔细说来,其实也不是独自一人,因为玉和朝夕,也随他一起离开了原家。
起初二人出现在原家的时候,收敛了气息之后,看起来与正常人是没什么区别的。但是随着待的时间越久,身份难免就有些藏不住,主要还是二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你们人类’‘蝼蚁’,再加上朝夕那种完全不把人类看在眼里的态度,稍微细心一点的人,就能察觉到不对。
不过原家的人,也只是知道他们不是人类,至于是妖魔鬼怪的哪一种,就无法分辨了。他们不是没起过试探的心思,但是看在原敏行的份上,还是提前找他问了一下情况。
那个时候的原敏行,也只知道朝夕和玉自无尽深渊而来,具体什么身份并不知晓。但是从平日里的相处,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强大,那是人类难以企及的领域。
原家的人最终听从他的劝告,打消了试探的心思,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这是他们还在原家时的情况,当他们和原敏行一同离开后,原家内部一度流传着各种流言。
原敏行在离开的那一日,曾听家中下人们私底下讨论‘少主是不是被妖魔迷了心智?’
对于这个说法,玉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好奇,问原敏行,“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
“坊间流传的故事,妖魔鬼怪,多是凶恶残忍的,也有少数,会化作人类的样子,不拘男女,样貌皆是极好的,以此来迷惑人心,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原敏行回道。
那时候玉还没有怎么接触过人类书写的故事,听原敏行说起,觉得有趣,便让他继续说下去。
之后便从原敏行口中,得知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后来她问,“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从他的说法来看,这些故事的受众群体,显然不该是他这样的人,但是偏偏他又知道这么多。
时值傍晚,夕阳垂挂在天边,漂浮的云朵都被染上一层颜色。
黄昏的景象映在原敏行眼中,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憧憬的意味,“我自幼起,便对来自‘门’后的生物很感兴趣,但所见终究有限,便转而去研读先辈们所留下的典籍……”
那个时代的信息始终是太落后了,哪怕是天下藏书最丰富的地方,也始终很有限。原敏行自幼便有着过人的天赋,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读完了原家所有的典籍后,他便将目光落在了坊间传言上。
犹记少时,有一次他随家中长辈外出执行任务时,偶然遇到黄昏之后开启的通往另一个世界之门。众人如临大敌,他却有一种冲动,想要穿过那扇门,看看后面的世界,是何等模样的。
他甚至迈出了步伐,不过最终被身边的长辈及时察觉,拦了下来。
“切记,门后乃极端凶险之地,有去无回!”长辈语气严肃的叮嘱道。
读尽所有他能接触到的文字记载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处于迷茫之中,直到后来他找到了新的兴趣——研究玄门术法,并尝试进行改进。
这个兴趣,一直持续到他遇到玉和朝夕。
“于晴朗的夜里,抬头观望头顶星河时,内心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世界如此之大,世间事千千万,可是人的一生,却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我有许许多多想要去了解去做的事,却注定了不可能达成所愿。”
他回过身,看着后方的玉和朝夕,“深渊里的妖魔,拥有着漫长的生命,所见之世界,应当更为广阔吧?”
那是相识以来,原敏行第一次问起无尽深渊的情况,不难听出他话语中的感慨。
……
“朝夕。”
玉衡的声音响起,将朝夕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掀起眼帘,看向玉衡。
那个婴儿被她从沙发上抱了过去,以术法为引,使其静静漂浮于空中。与此同时,她的手里拿着原家人送来的外面雕刻了精致花纹,内里刻印特殊法阵的木盒子,纤细的手指捏起一颗褐色的药丸,碾碎之后,以玄力将其包裹,送进了婴儿体内。
“你能感觉得到吧。”她问道。
明明是疑问的语句,她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而正如她所说,朝夕的确感觉到了。
这具用玉衡原本的身体为媒介,摧毁又重新塑造出来的躯体,虽然没有生命的气息,但是那种制约的力量,始终存在于身体里。
而在玉衡将那种药碾碎送到婴儿体内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身体的腐坏,被延缓了。
抛开那种特殊的力量不谈,这个婴儿的一切,几乎都与人类无异,而在没有生命的情况下,自然也会像是正常的尸体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腐坏,最终只剩下一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