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佩戴华美的黄金首饰,仍旧是圣洁的白色祭袍,还有额头的星见之印,一切让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尊贵不可一世,她傲视苍生的眼眸只对他笑,柔柔的,带着三分哀愁,犹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为他的一个回应而绽放幸福的光芒。
今夜,她美貌依旧,哀愁依旧,不顾他的惊恐,缓缓飘到床边坐下,柔荑温柔地抚上他的脸。
肌肤上冰冷的刺痛令他清醒,这是死人的僵硬和森寒。
天帝急忙拍开她的手,然而挥动的手掌却从她身上穿过。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却好似远在另一个世界,那是生者无法触及的领域。
“不……”天帝拼命往后退去。无论他如何呼喊,本该守在门外的侍卫都没有进来保护他。
“弟弟?你为什么要躲呢?”尊星王包容的神态,仿佛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鲜红从她的胸口蔓延开来,白色的祭袍被从内渗透的血液然成惊心动魄的色泽。“对了,应该叫你天帝。你看,我说过,你要的我一定会送到你手上,我会帮你得到御座,然后陪你君临天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好疼,我好痛苦啊……”
“不!都是姐姐的错!是你生下了那个孽种!我是天帝,不可以有污点!为什么那个孽种不去死?姐姐,你不该出现的!”
“呵……”修剪圆润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变得尖锐,尊星王掩唇而笑,举止依旧优雅端丽,水光盈盈的眼眸透着傲视苍生的凌然:“真是任性的弟弟,你怎么忘了,王座是我给你的,天界是我给你的,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根本控制不住阿修罗王,神将对你阳奉阴违,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违背我娶了天妃,她只想让她的孩子成为下任天帝!没有我,你在他们眼中,什么也不是!”
“不对!不对!我是天帝,这天界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天帝的喉咙滚了滚,看着渐渐逼近的尊星王,崩溃地喊出来:“我才是天帝!无论是天妃、阿修罗王、吉祥天……还有姐姐你,你们斗不过我的!我要杀了你们!对,我杀了天妃,我还要杀阿修罗王,姐姐,你已经死了!死了!!”
四周骤然暗了下去,尊星王如无数个夜晚一样蓦然消失,寝宫的大门已经打开,外头许多火光闪烁,守门的侍卫神情怪异。
站在最前头的,是满脸惊愕的吉祥天。
天帝愣愣地看过所有人,脸上闪过一丝狠戾,杀人灭口的念头在他脑中快速闪过。不过他好歹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只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如往日般和蔼。
“吉祥天,这么晚了,你到父王的寝宫来有什么事吗?”天帝抬手擦掉额头的冷汗,走到吉祥天面前蹲下,与她平视:“魔族正合天界开战,父王刚才被梦魔袭击说了胡话,吓到吉祥天了,对不起。”
不等其他天人反应过来,天帝忽然站起身,对门外的侍卫命令道:“有魔族入侵善见城,你们马上带吉祥天回房间,好好保护她,不要让魔族的刺客伤害朕的公主!”
侍卫们听到了刚才天帝丧心病狂的梦话,脑子混混沌沌,但长期以来的训练让他们下意识服从天帝的命令。
“吉祥天,请回宫殿。”
小小的吉祥天双眼婆娑,抬头仰望着她的父亲,小嘴开了又合,终于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秘密而低下头,贝齿轻咬桃花唇畔:“我只是见父王的寝宫深夜仍有灯火,担心您仍在为魔族之事操劳……既然父王无恙,我回宫殿了。父王,请您保重。”
她挺直背脊转身,让这些侍卫“护送”她回宫殿,泪滴无声划过粉颊。跟随在她身后的侍卫不禁心头一软,有种她是天帝那种渣男的女儿,太可惜了的念头。
待侍女重新点亮所有蜡烛,关闭寝宫的门,天帝发狠地扫落桌上的器物,双手捂住脸,掩去面上疯狂的神色,呜咽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透出来:“姐姐,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多久?你死了,你死了,你早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妨碍我?!”
他发誓要隐瞒一辈子的秘密,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侍卫可以“因公殉职”,但吉祥天……罢了,既然是天妃的女儿,和她母后一样患有急症,过早香消玉殒也不奇怪。
至于神久夜,她早就趁着黑暗的掩饰离开了天帝的寝宫,一路尾随到吉祥天的宫殿。等侍卫带走所有侍女,将寝宫大门锁上,她才闪出来。
“妈,我做的好吧?天帝他都招了,明晚我可以不去了吗?”神久夜可怜兮兮地伸出双手活动僵硬的手指:“每天晚上抱冰块把自己冻得跟冰一样,好冷啊。昨天我就觉得鼻子有些塞塞的,好像感冒了。”
“天人的身体没这么虚弱,那是你的心理作用。”不过毕竟是自家女儿,皇太后还有点人性,挥挥手让她先去寝宫里的温泉浴池泡泡。
原计划里应该安排阿修罗族的高手扮成天妃的鬼魂,后来发现天妃在天帝心中的份量不够,最好的扮鬼人选是尊星王。不过,天帝的疑心病很重,他对尊星王十分熟悉,必须让披着尊星王马甲的菇凉上。
不扮不知道,神久夜自带鬼火、飘飞等装鬼必备技能,还能瞬间躲进镜像世界,达到吓人的最佳效果。皇太后果断给菇凉增加戏份,让菇凉每天到天帝的寝宫走一圈。
可苦了神久夜,每天晚上别人睡觉,她要打起精神隔着布料抱冰块,在胸口的衣服里塞一块冻成冰的血,融化时才能呈现血从里面染红衣服的效果。
更惨的是被老爸逮去做突击训练,加强对镜像折叠法术的控制。别看老爸笑容很治愈,他的训练方式一点也不温柔,完全是把军队那套严格的训练表拿出来用,折磨的菇凉几欲崩溃。
嘤嘤嘤,菇凉又不是恐怖惊悚电影的职业演员,临时被拖出来凑数,好悲催的有木有!早知道就拉着老哥一起穿,好歹有他顶在前头,老爸肯定先逮上老哥拖去前线放生,监督他在炮火铁蹄前垂死挣扎!
好处是,菇凉的技能越来越熟练了,完全切换自如!
像刚才,天帝想推她时手穿过她的身体,是因为她在镜像世界里投影到外边,然后借着碰触,把天帝拉到镜像世界里,所以门外的侍卫听不到他喊人。计算着天帝差不多崩溃了,又要把他甩出镜像世界外面,好叫大家听到他的自白。
但,真的好累。身体累,心更累……宫斗篡位神马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玩得起……
美美的泡了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神久夜困得直打呵欠。扮鬼是个技术活,她都熬了好几天没睡,再这么下去,估计她要和天帝同归于尽。
“看你累的,今晚先别回阿修罗城了,我已经派了人通知在善见城下接应你的阿修罗族人。天帝暂时不会对我出手,你就到梦幻城里睡吧,有事我通好过生命之镜叫你。养足了精神,明天还有一场硬仗。”皇太后往眼眶涂了些催泪的药物,力争明天让所有人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睛。
神久夜如获大释,连忙点头,说:“我去睡了。妈,你也注意身体,别熬太晚,不然明天老爸回来看到你过分憔悴的话会担心的。”
“多嘴!睡你的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宴席
明月渐落天西,朝光东吐,浓云中透着一丝鲜红,仿佛昭示某种不详。
神久夜连日来难得的一夜安寝,差点舍不得从床上爬起来。大家要体谅一个夜夜抱冰块演女鬼的可怜演员,菇凉发誓她自高考之后已不熬夜好多年。
虽说以她如今的体质不睡觉也可以,但和玉玑子生活几年,早适应了古代健康的作息时间,一时半会实在调整不过来。
幸好吉祥天耳尖,听见侍女走到门外的声音,强硬将她拉起来推到帘子后面。皇太后一枚冷眼,让半梦半醒的菇凉打了个哆嗦,赶紧飞到画栋上。
吉祥天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模样,急匆匆把落在床上的几根尊星王的长头发收拾起来。
侍女们推门进来时就见吉祥天半趴在床边,衣裳略凌乱,眼眶红肿,神色憔悴,小小的双手拳头紧攒,极力在忍耐什么,似乎一夜不曾睡好。
思及外头的传言,侍女们不禁露出同情的神色。昨晚听到天帝口不择言的侍卫很多,他们中不乏聪明人,知道天帝不会放过自己,有些人连夜逃回家收拾包袱跑了,有些人觉得自己跑不了,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把自己听到的秘闻散播开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天尚未明,天帝害死天妃、逼死尊星王,正欲谋害阿修罗王的流言已传遍善见城的每一个角落。
对天帝来说,这一是个不眠夜。尽管他定下心神后立刻派出心腹去将那些侍卫灭口,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气得他狠狠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即便因为接二连三的传言,天帝的威信已经大打折扣,依旧不是她们这些侍女可以私自非议的。她们毕恭毕敬地朝吉祥天行礼,说:“传天帝旨意,连日魔族进犯,人心惶惶,天帝有意举办一场宴会扫除阴郁,吉祥天,请容我等为您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