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曾经亲手捣弄起来的葡萄架鸟巢椅和瓜果花架,我其实有万般的不舍,可我们的生命,从来都是一场不舍与分割的旅程。
我这大半生,不舍的东西有很多,可我越走着,被舍弃的也很多,于是我终于也能将那些曾经最舒适的青翠,舍于身后。
在正式出发准备挪窝到佛山之际,我去找了戴秋娟,我把我和张代离婚的事当面告诉她,她拼命追问我离婚的缘由,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姓吴的。我无言以对,戴秋娟抱着我痛哭流涕,大骂张代就一龟儿子,似乎离掉婚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怕她情绪崩塌对宝宝不好,好不容易将她劝住,却无法阻挡离愁别绪的渲染。
来深圳四年多,我与戴秋娟一路搀扶走到现在,现在我要去佛山,她过没两天就要跟着刘鹏回去刘鹏的老家待产。我担忧她去到了得不到好的照顾,她愁着我一个人去陌生异地连个朋友都没有,反正这次见面气氛总有淡淡感伤,然而再感伤也抵不住现实拉锯。
我终于与呆了四年多的城市辞别,辗转来到佛山,年初八顺利入职博朗,位居工程监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手上有带几个菜鸟实习生。
我也不能自夸我人缘多好,但在雄性云集的行业,可能女工程师少而又少,我得到的苛责少了些吧,我很快与那些新同事打成一片。
这期间,汪晓东有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听不到铃响没接到不会给他打电话,就算是接到我没两句就说自己忙。我想他应该是收到了我与张代离婚的风,我不想给他奚落挖苦我的机会。
我麻木,并不代表我不会痛。
后面汪晓东可能觉得自讨没趣,他就没再打过来。
还有个我需要啰嗦的事是,我没有像戴秋娟说的那般在佛山一个朋友的影都没有,我入职之后没多久,郑世明忽然带着柠柠过来拜访我,我们一起吃喝玩乐了好几茬,我才知道原来郑世明他是地地道道的佛山本地人,他爸妈其实之前就有回来佛山老家定居的打算,而品博关闭了,郑世明在深圳了无牵挂,他重新回归家里带娃,就一同回到了佛山。
后面他还邀请我和我带的实习生去他家里吃饭,我这才发现卧槽卧槽的,难怪郑世明对结束品博那么淡定,毕竟丫丫的他在佛山,有整整好几栋的物业,他活脱脱一地主,他单单靠着收租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工作顺利,又有朋友相伴着吃喝玩乐优哉游哉,不过是短短几个月而已,关于深圳的一切越发的模糊,似乎全然晃荡在我的记忆深处枯萎腐化。
可我却无法忘记,我的身体里面曾经来过一个孩子,他带给我不过短暂几天的小心翼翼和喜悦,又以让我措不及防的姿态离去,而我再用力挣扎也无能无力。这样痛苦的回忆,它变成我时常的梦魇,我经常在梦里面匍匐着,看到自己身上不断地有血涌出来,我被惊醒过来之时,月光总是不偏不倚倾泻下来。
那个漫长的凛冬,应该算是过去了,我以为我的生活可以就此平静到毫无波澜,但我错了。
某个星期五,博朗深圳公司有新方案传过来,事情多到我想跳海,为了能过个放松点的周末,我加了几个小时的班。
晚上十点出头,我开车回家,在等红绿灯的当口掏出手机瞅了瞅,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我随手开锁点开,在看到给我打过来的那串号码时,我完全怔住了。
☆、第158章 我这次还真没冤枉你
尽管在离婚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删掉了张代的手机号,可有些东西手机能删掉,在脑海中却未必能如愿。
不管我乐意或者不乐意,他用的这串号码,犹如根深蒂固着的大树,盘踞在我的脑海里面屹立不倒,我压根没有将这些连根拔起的力气。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恨我的记性太好,恨我几乎没有哪怕一秒的迟滞就能清晰知道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他。
我恨归恨,然而我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奔腾的想象力。
他现在给我打来,是个啥意思?
是他终于发现白莲花般的吴邵燕,有作天作地作死他的本事,他终于怀念我忙起来像一只狗,不粘他不咋咋呼呼的像个****似的女爷们,打过来想看看我离开他是死是活,撩撩我看看我能不能再给他丁点慰藉?
还是吴邵燕生了,给他张代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或者两个小美女,他高兴之余想着要昭告天下,一嘚瑟就忘乎所以,把电话打到了自己前妻这?
浮想联翩下,我想到很多的可能性,可没有任何一个可能性让我会血气上脑抽风给他回复电话过去,于是我在下一个红灯口,把这通未接来电的记录删得一干二净。
可悲的是,我能删掉来电记录,却无法控制内心起伏的涟漪,回到家里我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得已失眠难耐的我开着电脑在各大论坛溜达,熬到早上六点多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这才倒头睡去。
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优哉游哉洗漱完,我到附近的商场吃个饭,又看了一场电影,这才拎着包包左边甩甩右边甩甩回家。
彼时,微信已经开始流行,像我这般念旧的人,小企鹅也终是被我冷落一旁,我躺到床上就循例的刷朋友圈。
没刷两下,我忽然刷到基本上鲜少发表点啥的谢云,她在半个小时前更新了心情。
生老病死原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残酷,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希望天堂没有病痛。
虽然谢云这些话,云里雾里的没有说明白到底是她身边哪个人去世,可我却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感慨,我迟疑一下,主动给她微信过去:节哀顺变。
不料,谢云很快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唐二,你还没睡?”
她声音沙哑,明显是哭了不少,我的心一个哆嗦,小心翼翼:“云姐,节哀。”
谢云的声音沉下几个度,她的声音也适当拿捏了一下:“唐二,其实我刚刚那条朋友圈,说的逝者,是张代的奶奶,张家老太太。她于昨天夜里九点十分,驾鹤西去了。”
就像是被人拿着千斤顶,往我的脑门上狠狠一砸,轰隆隆的声音席卷而来,我有短暂的失聪。而我的心,也像是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被子弹穿刺而过,痛觉满溢开来,我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声音发抖:“你是说,张代的奶奶去世了?”
嗯了一声,谢云满满的伤感惆怅:“我和张源好的那阵子,张奶奶没少喊我过去吃饭,我当时脸皮薄,去没几次,但她一直念叨我,做了很多糕点让张源带给我。后来我和张源掰了,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老人家。但她的慈悲和慈爱,我一直铭记在心,听到她驾鹤西去的消息,我心里面特别难受,我去送了她一程回来,内心还是久久不能释怀,就在朋友圈瞎说话了。”
连番两次从谢云的嘴里面确认了这事,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我却无可控制地猛抽鼻子,眼眶一阵阵的发红。
抛开张老太太,在知道我身体难孕,而吴邵燕给张代怀了双胞胎这一茬不说,她在之前确实给过我很多温暖,我断然不会因为她急切抱上曾孙的心情,而将她曾经给予过我的东西一一抹杀。
我当然知道生老病死是最不可控制的人之常情,而我懊恼和悔恨的是,我与张代离婚后,我匆匆忙忙奔赴着我自以为的新生活,我竟然没有再踏一步到老太太面前,去看她一眼。
而我更后悔的事是,我昨晚竟然如此戏多想象力如此丰富,我竟然没有给张代回个电话过去,要不然我说不定能赶上送老太太最后一程,与她见上最后一面。
久久不能释怀,情绪困顿在心口无从抒发,我握着话筒,声音全是颤意:“怎么那么突然。”
谢云怅然依旧:“张奶奶之前中风,前段时间慢慢的能咿咿呀呀说些字,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算是情况好转。她的手手脚脚也慢慢利索起来,医生都说她很快就能康复,可昨天夜里,突发性的脑溢血,没能抢救过来。”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和谢云这通电话的,反正我一把手机扔在床上,躺在床上倒卧盯着天花板,悲伤的潮水一波接一波。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混混沌沌浑浑噩噩地将周末煎熬完,这种混沌又持续了一阵子。
不过还真的应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话,为了生活奔波着前行着,我后面调整了差不多个把月,终于从这种低气压中走出来。
而一年一季的夏天,如期而至。
可能是真的工作拼命领导看得到,也可能是运气太好挡都挡不住,我升职了。
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工程监管,升职到工程主管,我不用再带菜鸟实习生,而是带着十来个新人工程师,又开启了有独立办公室的职场之路。
随着身上肩负着的工作任务越来越多,手头上接触到的方案越来越复杂,我觉得自己不能单单靠吃老本,于是我在广州天河那边找到了个专门的培训机构,甩了个一万来块的学费,开始了工作日忙成狗,周末去上课的带节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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