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联姻,意味着唯一继承人敲定,再无翻转的可能。
老太爷终于出手,斑白的发下是多年不见的蔺家掌舵人风范,强势坚定不容拒绝,这一幕最近一次见到,那是五年前,蔺瑾谦将失踪数月的穆黎找回,却执意带回梨花溪。
那时老爷子被气到说不出话,也是连夜将蔺瑾谦请到青峦山,丢下最后通牒:倘若他坚持要留下那个女人,就不再是我蔺家的子孙!
五年后,这一幕竟是出奇地相似,原来历史当真是会重演。
然而这一次,轮椅之上的蔺瑾谦竟是面不改色,多年来吃斋念佛,修身养性,使得他周身似乎时刻都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超脱的却又清贵的气息,好似无论什么都惊扰不了他的心境。
他不过是握住了缠在手腕上的佛珠,薄唇微抿的一瞬似笑非笑,待定睛看去,只见是他一贯不喜不悲的模样,“爷爷,这一次,恕难从命了。”
竟是公然反抗?!欢喜的转忧,忧愁的变得欢喜,夏楠暗叫不好,蔺瑾谦一旦决定,就很难更改,除非再用祖籍一事来压,可故技重施,又能否有效?
老爷子却仿佛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并未大怒,只是微微眯眼,从他拒绝与凌家结亲那刻起,他就肯定这个孙儿对穆家女儿心思不浅。
“你是想我再次用祖籍一事压你才肯答应?”老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然声音更加低沉。
蔺瑾谦不以为意地摇头,转起佛珠,悠悠说道:“爷爷,不是我不肯送她离开,而是我不能!”
“对我蔺家而言,有什么是不能的?”
蔺瑾谦只是道:“爷爷你大概还不知道,穆德忠早在穆黎母亲过世前,就将部分股权划到穆黎名下,托管在管理公司打理。我若是放她走了,岂不是公然和检方司法作对?”
此话一出,正厅内惊声一片,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子压制的怒火骤然宣泄而出,他又是抬手,挥落桌边的一盏茶杯,气得提起拐杖直指在座众人,“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你们就是这样盯着穆德忠的?他这是要死也要拖着我蔺家不放!”
极度怒吼在正厅内回荡,无人敢应,只一一低埋着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些年来,老爷子三番五次地吩咐,时刻盯紧穆家的动静,结果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部分——可谁又能想到穆德忠会把股权给一个只被他当做棋子的女儿?
不得不承认,穆德忠心思足够缜密,思虑甚远,或许他早已意识到此劫难逃,才会做出此番安排,如此一来,穆黎作为受益股东,必然会被牵涉在内。恰好她又是蔺家媳妇,蔺家又能脱离干净?
即便被捕,他也将了蔺家一军,要蔺瑾谦与穆黎离婚,断了两家关系,却又让对穆黎惦念不忘的蔺易胜卷入,实在是骑虎难下!
局势已是明朗,老爷子不得不做出取舍,“你不和她离婚,不送她走,可以!但为了保住我蔺家清白,你只得带着她,离开蔺家!”
宛如一记深水炸弹丢出,爆破声不是刺耳,却震得人心慌乱——老爷子这是变相要将蔺家长房独子逐出蔺家?
正文 第105章 突发动荡以退为进
梨花溪的夜依旧是寂静无声,那场初雪过后气温有所回神,可梨花溪地势原因,气温并未有太大变化,因此积雪至今都未融化。
漆黑的夜,大片大片的雪白格外明亮,竟是盖过了照亮道路的车灯。
蔺瑾谦凌晨从青峦山返回,家佣照旧等候到深夜,见到他回来适才安心地去休息,只是在上到二楼时,忽而听到有一记轻悄的女声依稀传来。
她站在走道尽头的阳台花园,说着流利的英语,竟是一口地道的伦敦腔,乍听之下宛如清泉般潺潺动人,再一细听,内容清楚,是她在和国外友人商谈前往美国的事宜。
所以她要亲自去美国,为了找秋明?
蔺瑾谦还坐在轮椅之上,面色不惊,只眼底涌现几抹轻愁。
身后的罗赫却是拧紧了眉,以为昨夜一番坦诚相告,就算换不来穆黎的关怀,至少能让她体谅一些,结果她一心在乎的只有个人私事。
想要上前打扰,可蔺瑾谦却抬手制止了他,甚至示意他可以回房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穆黎电话终于打完,已是没有办法,她不打算也不可能去求穆德忠,加之蔺易胜又牵涉进来,再这么拖下去不知还要卷入多少人?
阿明——如今是她唯一的牵挂,也是她不肯低头的唯一动力,其他所有的是是非非于她而言都无意义,只要找到他,就终于可以丢下一切。
敛起思绪,穆黎准备回房,然而一转身,就瞧见了后方不远处,那一道静默而坐的身影,竟像是一抹鬼影般,在午夜悄无声息的偌大房子里,静静地坐着。
猝不及防,穆黎被吓得一大跳,险些将手机扔地。
“阿明还没有消息吗?”是蔺瑾谦先开了口,打破这一方的寂静。
穆黎也随之回神,提步走上前,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站定,“接下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去找他?”
“我必须要找到他!”
蔺瑾谦默了默,却又说道:“我可以派人去找,你留下,哪都别去!”
穆黎怔住,声音是一向的淡漠,甚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却偏偏是坚硬的,不容拒绝的。
那是命令。
穆黎不解,有太多疑问困在心里,却又问不出口。
蔺瑾谦又道:“时间不早,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你还要去拜谷,别熬太晚。”
说罢,操控着轮椅前往他的卧房。
“等一等!”穆黎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关于罗赫与她说的那些,即便她打心底是抵触,但倘若一切都是真的,她不应该压在心里,更不该佯装不知,毕竟是因为她,他才背负了诸多负担。
她有认真地想过,当年绑架的事情,错并不在蔺瑾谦,谁又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可当时她心绪太乱,加之晚期的意外,她实在没有办法与他心平气和地相处。
此时此刻回头想想,他又是为何要背负这一切?若是家族利益引起的争斗,他却不能避免,可又与他何干?
然而蔺瑾谦却说:“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今天也乏了。”
毫不避讳的拒绝让穆黎止步,她站在原地,目送蔺瑾谦进屋,再没有上前一步。
……
梨花溪的夜静得连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而青峦山却不太平。
本以为随着蔺瑾谦的离去,众人终于能得休息,却不想老爷子坐在正位上不曾移动分毫,弄得大家都只能静默陪坐,上下眼皮困得要粘在一起,也只能强撑着。
最终,还是蔺忠英俯身在老爷子身边说了什么,老太爷这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众人还在,于是将大家遣散。
蓦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道:“六夫人留下。”
夏楠只得驻足,等候众人都散去,蔺忠英请她坐到离老太爷最近的位子上,与老太爷商议。
夏楠能料想到留下是为何,索性主动请示,“父亲,胜与陶小姐的婚事,我看就由我去庙里挑选个日子,我们是男方,总要主动些。”
“至于胜那边,父亲您请放一百个心,我自然会安抚好他——”
“用不着安抚!”宽慰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老太爷已不耐烦地打断,今晚突发状况着实令他难堪,让他一个老人家还要客气地对待陶家晚辈,不正是因为蔺易胜不是大局,任性妄为吗?
夏楠被这一打断,顿时也没了声,蔺易胜的表现令她蒙羞,她抬不起头,然而考虑到老爷子心情糟糕,却也是硬着头皮地保证道:“父亲,您放心,胜那边一定不会有问题!”
“他是蔺家的继承人,如果连这一点大局都不能顾全,我这个母亲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他成为唯一继承人!”
夏楠这番担保倒是令老太爷侧目,继承人的位子谁不想要?夏楠虽然只是蔺家的媳妇,还是最小那一房,生下的儿子自小又体弱,她费尽心思扶持,不也是为了这一天?
如今她却能拿继承人做担保,想来她也是有对策,倒是省去了老太爷费心,故而老太爷再开口语气也不似方才僵硬。
“这个问题不在胜那儿,我蔺家的男儿重情义,懂恩泽,他感念穆家女儿,想要在穆家落败的时候出手帮助,我能理解。”
“谢谢父亲体谅。”夏楠急忙道谢。
老太爷又叹道:“可他既然要成为唯一继承人,将来更是要掌管整个家族百年来的基业,就不能太感性!何况,穆家那女儿是他大嫂,即便要出手,也不该是他!”
“父亲说的是,我明白,阿胜也明白。”夏楠又是附和。
老太爷继续教导:“如今得把继承人尽快定下,稳住这动荡不安的局面,要想如此,胜那边一定不能再出差错。你且看着,不能再让胜和穆家女儿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