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除此之外的任何话题,没门儿!
穆黎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她在榻榻米边上坐下,决定不管蔺瑾谦的反应,先把事情的严重性说了。
“明天一早,杜笙也就是刑警队队长以及舒莞会过来,因为在调查案子的时候,得知了大少夫人的存在,就想过来找你聊一聊,到时候我也会在。”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你决定和盘托出,我也无法阻拦,但如果你是想隐瞒到底,我觉得我们可以事先好好商量一下。”
意想不到的是,穆黎话说完,蔺瑾谦居然就放下了书,对她说的像是提起了兴趣问:“那你觉得是老实交代,还是有意隐瞒好?”
穆黎迟疑,她肯定是希望隐瞒下去,只是就这么直接地开了口,又怕被蔺瑾谦当作把柄,拿捏着要求她做什么,毕竟她无法掌控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
可如果不说,又显得没诚意……头疼难耐,明明计划得好好的,临了临了又涌出诸多迟疑。
“隐瞒。”快刀斩乱麻,穆黎还是决定按设想的走。
“可以。”不想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穆黎惊喜不已,接着又听到他一贯冷漠地说,“隐瞒之后,你得离开,你我的婚姻关系需到此结束。”
有些震惊,好在早有料想,还不至于乱了方寸,只是指尖开始发麻发凉,她终究是低估了蔺瑾谦的冷酷无情。
“你绝顶聪明,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大少夫人暴露了,会引起怎样的变动。寿宴当晚,我中途离席,从后院离开时遇到了一个家佣,现在就是那个家佣作证,他们才知道大少夫人的存在。”
“你我隐婚这么多年,当初你娶我的时候便没有对外公开,如今我已声名狼藉,即便你不在意大众的目光,这几大家族也该顾虑吧?凌姝,还等着做你始终唯一的太太。”
蔺瑾谦听着她说,书已翻过,摆放在榻榻米的案台上,端着茶悠然地品着,也不出声打断。
穆黎瞧这他似乎有听下去的意愿,说话时的迟疑渐渐就没了,放下了顾忌一吐心中所想。
“即便不提凌小姐,你不是说现在这个命案和当年有关吗?难道不是希望你站不起来的那个人?五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时间越久远,越难查到什么,为什么不借助这次机会,把背后的那些一并揪出来?”
“正好我现在也参与了案件的调查,能够最快掌握最新线索,一旦有所发现,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这样不好吗?”
蔺瑾谦放下茶杯,神色淡然,微含笑意,“好是好,但你还是得离开。”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
“因为你的存在,于事无补。”他起身下榻,端着紫砂壶又坐到泡茶桌案前,复又开始煮茶,“有你无你,我始终都会查清一切,你在着,反而是个阻碍。”
“但如果你考虑到与你父亲的交易,我可以和你扮演假夫妻,甚至帮你和你父亲谈话,达成你的心愿,至此,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你就去谋你的余生吧。”
穆黎坐在榻榻米边上,听着蔺瑾谦决意无转圜余地的话,他说得倒是风轻云淡,她心中却阵阵烦乱。
又稳住烦躁的心绪,穆黎在查案对面坐下,把姿态放到最低,摆出最大的诚意,“如今是我有求于你,你说的我都应该答应,但是,你有心结,我也有。何况,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属于同一展现,不是吗?”
蔺瑾谦冷声低哼,从鼻腔中发出极其不屑的一声,仍是专注地煮茶。
“不希望你站起来的人,攻击你的周围,我就是受害者!我和你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是想把那个人找出来,不为别的,就算还自己一个公道!”
“一个谎话的代价,是无穷无尽的谎话。”蔺瑾谦倏然出声,颇为语重心长地说,“穆黎,从你说出第一个谎言开始,就注定余生都要用谎话来弥补了。”
穆黎怔住,凝望着蔺瑾谦幽深的眸,感到他话中有话,他还在认为她说谎?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既然好言好语在他看来是虚情假意,她也没必要苦口婆心了。
“我来找你,确实也做了别的考虑。我想,如果谈话愉快那是最好,如果不行,只能说些你不喜欢听的话了。”
“用我双腿无碍来威胁我?亦或是命案当晚,我与你一同出现在后山?”蔺瑾谦接过话去,根本不以为意,“你认为你说的话,有多少人会信?”
“总有人会放在心里。”
“那你就去试一试,看看谁放在心里。”
软硬不吃,刀枪不入……茶水煮好,蔺瑾谦怡然自得地泡茶斟茶品茶,全然不把穆黎放眼里,遑论她的好言或威胁?
穆黎咬牙切齿,维持耐心让她头疼欲裂,她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神态的蔺瑾谦,压着怒气道:“你就这么容不下我,非得逼着我撕破脸才甘心吗?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顾虑什么了!和你比起来,我分量轻得很!”
话毕,她陡然起身,却因起得太急而头晕目眩,炸裂般的痛又在脑海散开,她瞬间感到脚下踉跄,急急忙忙稳住步伐,不敢再迈,哪知身体却不听使唤,往地面沉沉地砸了下去……
茶案上突然映下一道黑影,仿佛从天而降的鹰隼,直冲而下,蔺瑾谦迅速抬眸,只见穆黎往茶案上倒了下来。
他几乎是出自本能地,迅捷起身,一手拦腰将她护住,只见这女人平日里本就白皙的脸透着丝丝惨然之色,毫无生气。
右手托着她昏沉的身子,左手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犹如触到冰块,蔺瑾谦这才感觉到,她浑身发冷,就像是刚从冰窟里打捞出来一般。
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细想,他将她打横抱起,小心放置在榻榻米上,又移来旁边的毛毯给她盖上,坐在旁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先前还是冰冷,此时额头滚烫,脸颊也有圈圈红晕冒出。
蔺瑾谦有些沉重地呼出气息,给罗赫拨去了电话,将他喊来书房,随后又联系了侯奕,请他深夜到梨花溪来一趟。
罗赫将穆黎背回了房间,蔺瑾谦乘坐轮椅跟进来,瞧见房间被褥薄了些,又嘱咐家佣抱来加厚的。
“先去打盆凉水来,用冰毛巾为她降温。”蔺瑾谦又是吩咐,侯奕到来之前,暂且用着这最原始的办法吧。
家佣遵照去办,端来凉水,给穆黎覆上冷毛巾,正打算守候在旁边时,又听蔺瑾谦道:“你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管了。”
家佣离开了,罗赫便主动上前,准备给穆黎换毛巾,蔺瑾谦又说:“你去门口守着,侯奕到了,赶紧带他上来。”
罗赫疑了两秒,忙点头应道:“是。”
这客房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蔺瑾谦操作着轮椅来到窗边,把窗帘一一拉上,适才从轮椅起身,走到窗边坐下。
他看着穆黎被烧得泛着红晕的脸,渐渐的,便有些恍惚了。
正文 第65章 一开始便是错误
“以后,你安心地留在梨花溪,我会好好待你。”
六年前,他与她的初次见面,他便对他说出了如此分量的话。
然而,在那时穆黎的眼中,他好像一个精神错乱的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把她吓得不轻,猛地推开他双手,飞快地逃跑了。
那天她问他是否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对她说的话,他其实从来没忘记,只是一开始就做错了,他便不能任由这个错误继续错下去。
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蔺瑾谦拿起穆黎额头的毛巾,重新在冷水里浸湿,拧干,再放到她额头。
他不知道她怎么说倒就倒,起码能断定她在发烧,且是高烧,她的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脸颊却始终是红扑扑的,昭示着高烧不退。
梨花溪是备着药的,日常的小病小痛常用药都有,可他不敢给她乱用,只因当初她意外早产,本就亏空了身体,又在产后调理不周,大小病不断,尽管治疗得很谨慎,身体仍受到了巨大创损。
“不,不……”
陷入昏眠的穆黎开始呓语,断断续续地吐出些气息来,说的什么并不清晰。
蔺瑾谦俯下身,几乎把耳朵贴到了她唇边,却只能依稀听出一个“不”字的音节,坚持了十来秒,他便放弃了。
他能料想到,她的梦境、梦呓必然是和当初那段黑暗的过往有关,这五年来,她独自在英国,发奋学习,看似是走了出来,过着正常的生活,其实不过是换种方式继续留在过往里。
她的执拗,他早有领教。
他想起她将将嫁到梨花溪来的那段时间,每日三餐正常食用,生活规律,好像是进入了蔺太太的角色,接受着家佣们的服务,习惯了与在穆家截然不同的生活,实际上对任何人都不理睬。
包括他,蔺瑾谦,她的合法丈夫。
有时他会同她讲话,交代一些去主宅要注意的规矩,她坐在落地窗前,似乎是在听,眼神却直直地望着大门——她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