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四周大量了一圈,见每位股东手中都有一份文件,上面印着的是“尼古”的字样。
果然如蔺瑾谦所料,就算先前的竞选,科梁和尼古都从众多标书中脱颖而出,到了最后的关卡,还是被踩下,是蔺易胜这边推选的尼古要成为最后赢家。
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同样在场的蔺荀泰,从包中拿出竞标书,按照交代的,推给了身旁的一位股东,简明扼要地说:“昨天晚上,蔺先生收到了这样一份标书,根据他先前与蔺老先生交流的情况来看,这份标书与底价最接近。”
“事关蔺氏直接利益,蔺先生很是关心,他托我替他走这一趟,把这份标书呈现到各位股东面前,具体的内容,还请各位查看。”
她淡漠地说,清澈的眸中没有任何光彩,亦不见任何色泽。
蔺易胜感到心痛,他一眼就看到标书封面科梁的标致和字样,纵然如此,那带来的冲击算不得什么,真正刺痛他的是,不管被迫还是主动,她终于是因为蔺瑾谦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最怕见到的就是如此,但终是不可避免地见到了。
蔺易胜没有说话,靠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标书被传来传去。
暗处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科梁报价如此接近,原来背后的人是蔺瑾谦,与他同姓却并非亲生的大哥,七年前因为失去站立而退出家族权势争夺……可真是这样子的吗?
多年来,过着看似清心寡欲的生活,实则是为了再度夺回蔺氏大权而蛰伏着。
现实版的卧薪尝胆,大概也就如此了。
标书一个一个传阅着,终于来到蔺易胜眼前,他敛起思绪,佯装出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样子,专注地翻阅查看。
座下的股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谈话声断断续续不够清晰,隐约能听到“科梁比尼古好”的信息。
穆黎强烈地感觉到,蔺瑾谦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蔺易胜查阅完毕标书,沉稳地说:“很漂亮的一份标书,与之相比,德科确实逊色了。但我不明白,既然如此出色,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
蔺易胜不着痕迹将话锋一转,不提是否弃尼古选科梁,单这一个疑问,足以将属于科梁的最后一线希望掐断。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可不管为什么,现在最终结果尚未公开,我们就还有权利选择别的。”
“为了利益着想,自然就是科梁了。”
……
一群人开始议论纷纷,意见出奇地统一。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沉默不语,如同蔺易胜一样观察着局面。
饶是穆黎再不懂商场勾心斗角,眼前这画面再清晰不过,在场的股东们明显分作了两派。
难怪蔺瑾谦不需要她多言,他有自己的人马。
“结果尚未公布,寰宇确实还能私下做调整,只是这样做,有违寰宇诚信立本的文化。”蔺易胜亲自开了口,不指望借谁的嘴说。
“刚才你们在商量的时候,我就在考虑,是单纯追求利益,还是不忘立足之本。”
“没错,科梁的报价更符合我们的预期,甚至比我们预期还要低一些,如果选用科梁,至少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保证股东收益。”
“但如果这么做了,我们前期的那些招标工作有算什么?我们的立足之本不就是一句空话了?”
蔺易胜亦是言简意赅地表明意思,留下足够空间给在座的人思考。
穆黎没有出声,一来如此场合,她不知要说什么,二来说了不恰当的话,反倒叫别人抓住了把柄,不能助蔺瑾谦成事,怕一切落空。
“蔺总说的很有道理,但我真正担心的,是这份标书来历。”有人发言,站在蔺易胜的角度,“竞标结束,等待结果揭露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份与我们的底价最接近的,不奇怪吗?”
“别的我不想考虑,只担心这个报价的出现,是否从哪儿走漏了风声。如果真是有人泄密,是不是也意味着寰宇研制多年的这门技术,面临风险?”
“此事可大可小,希望诸位能够慎重考虑,眼前和未来长远的相比,只能算是蝇头小利。”
不管是蔺易胜还是这位说话,都是站稳了理儿。
穆黎深感商场不易,比起这些深度隐藏的人,那些所谓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更安全。
她渐渐不能适应这样的场合。
偏偏有人将话题丢给了她:“穆小姐,您能说明一下,这份标书为什么会送到蔺大少手中的吗?”
穆黎抬眸,不看任何人,沉住气说道:“具体情况我并不十分了解,只听蔺先生说起,这份标书也是通过了,但这最后的股东会,不知为什么是却被压下了。”
“蔺大少又是如何得知?”有人刻意问,分明是觉察到蔺瑾谦安插了眼线在寰宇,而本来这也不是大的新闻,可就想趁此机会抓出那个眼线。
“这个问题,只怕您得去问蔺先生本人了。”
穆黎淡漠地说明,不慌不乱,不卑不亢,倒叫问话的那人再没有下文。
蔺易胜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的侧脸,柔和的轮廓和六年前无异,却多了一份沉寂与稳重。
终究不是当年了。
他敛起视线,扬声说道:“事情远比我们看到的复杂,正如林总所说,真正让人担心的是有人泄密。所以我想,比做出选择更重要的,是查清背后的事情。”
正文 第138章 当庭质问毫无怯意
“但也不能为了要查清,就不做选择。对外声明的是明天公告结果,今天没有个结果,我们不也是失信于他人吗?”又有人发表看法。
“诸位有何高见?”蔺易胜问。
那人抢先说道:“我认为今日事今日毕,结果要选,但该查的不能遗漏。我先表个态,选尼古。”
“一、不管科梁的报价有多好看,但会议开始没出现,现在突然出来,没有遵守游戏规则;二、要是有人泄露,科梁截胡尼古,这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危害无穷;三、如果真如穆小姐所说,科梁的标书被人压下,那我们自然要查。”
“只是这三种可能的原因摆在面前,聪明的人都会选择尼古,科梁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一旦证实错误,满盘皆输。而尼古,即便不多,也还有盈利。”
局势被分析得如此透彻,倘若为了一时利益选择科梁,得不偿失的几率实在太大。
不需要蔺易胜开口,想要支持科梁的人都无法辩驳。
穆黎好不容易舒缓的弦又渐渐紧绷起来,眼下的局势代表蔺瑾谦失算失败了吗?
开始表决,尼古获选超30%,蔺瑾谦可谓大势已去。
穆黎眼睁睁看着再无转圜的余地,那份标书留在了蔺易胜面前,被他压在手掌下,再无起身的可能。
“看来大家都考虑好了,结果已经很明显,明天对外公布之前,我会将此结果拿给老先生再度确认。”蔺易胜声音轻快地说,唇沿微弯出一丝笑意。
这就要结束了吗?
穆黎不知为何要开始暗暗慌张。
蓦然,包中手机轻震,在众人与蔺易胜谈话的过程中,她不着痕迹地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来自蔺瑾谦的消息——
要求招标组所有人员到会议室,现场查实是否有人刻意压制科梁标书。
穆黎全然愕住,蔺瑾谦先前可没说过要她做这样的事情!
她尽量克制地把手机放回包里,淡然地面对似乎已定的大局,不知如何开口。
“尼古无论是才技术还是声誉来说都是首选,我们两家合作,可谓强强联合,相信消费者也能放心选择。”
“是啊,这样的话,即便他们给到的报价与科梁相比并不是最低的,至少质量能够保障。”
……
在座的股东支持着蔺易胜的抉择,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那些看似是蔺瑾谦的同伴们也只是含笑着,点头附和着。
穆黎沉下气,在众人欢喜一致的议论中,缓慢地站起身。
本还满意自傲掌握全局的蔺易胜瞬间就没了笑容,他看向穆黎,看着她沉默地起身,忽而莫名的直觉攫住他的神经。
有什么要发生了。
“各位,如果大家担心科梁提供的报价是得到了内部人员的泄密,那么我们不妨请出招标组的工作人员问个清楚。”
座下沉默了下去,无人再语。
他们对这个穆小姐不甚了解,究竟是不是穆家的也不甚在意,只是顾忌她是蔺瑾谦的太太,才对她多有几分尊重。
如今要招来招标组的人?是蔺瑾谦的意思吗?
穆黎环视四周,见众人皆低头不语,接着说道:“如果大家心中有疑惑,为什么不解开?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怀疑什么就要去证实什么。”
“大家担心报价被泄露,才会在昨晚递来这份标书,可科梁说是因为标书被压制,要求证只有请出招标组的工作人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