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帮了我吗?”穆黎问道。
蔺瑾谦微微点头,已是郑重地承认,“他竟然动了绑架我身边的人来要挟牵制我,足以说明他并不把我这个大哥放眼里,我所帮他做的事情,在他眼中就是垫脚石。”
他的分析都对,穆黎不能反驳,但从中也能理解那一句“这一段路走下去并不容易”到底为何。
家族内斗,即便无心,也难逃被卷入的命运,不去奋力抵抗就会沦为牺牲的棋子,没有谁愿意被牺牲,更不会愿意被毁灭。
蔺瑾谦如此,她何尝不是如此?纵然她没有经历过内斗,却也为了母亲,答应着穆德忠的种种条约,在这些条约中尽力去寻找突破口。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穆黎又问,“你不打算再帮蔺四少,可是你也逃不开这一场争夺。”
蔺瑾谦却是反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穆黎不得而知,她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穆家就倒了。
“青峦山命案发生后,蔺家要把锅往穆家甩,恰好穆承的车子又被拍摄到在那段时间前往过青峦山,你不就利用这个机会,让穆德忠提前答应让你母亲入穆家祠堂?”
蔺瑾谦一一说着,关于青峦山的命案,他分明是不在意的,甚至从不过问的,竟然会如此清楚。
穆黎有些震惊,转瞬就消失殆尽,他是蔺瑾谦,就算从蔺家继承人的位子上退下多年,还能帮着蔺四少去争夺继承人,就说明他的实力从未减退。
但从这番话中,她也明白了蔺瑾谦的意思,她尚且懂得审时度势,利用机遇主动反击,遑论蔺瑾谦?
所以,他是想借着帮蔺荀泰拉下蔺易胜的手,重新坐上继承人的位子!
可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吗?
“早知道有这样一天,当初为什么还要放弃继承人的身份?”穆黎不解,她鲜少过问他的事迹,此刻不得不感叹对他知之甚少,“蔺家所有后辈当中,如果你来继承家族,一定不会有人二话。”
“是你说的这样,但那是八年前。”蔺瑾谦淡然说道,“今时不同往日。”
“可你依然能帮助蔺荀泰夺权。”这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蔺瑾谦却是不容乐观地摇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六弟是继承人,爷爷宗亲都如此,如果这时突然出现一个人唱反调,你会怎么想?”
篡位,夺权——这两组词首先就浮现脑海,穆黎抿唇不语,心中更明朗了几分,难怪蔺荀泰再渴望成为继承人,也不敢公开出手,绑架她一是为了牵制蔺瑾谦,更是为了刺激蔺易胜。
准继承人犯错,比起他出手抢夺更能得人心。
蔺荀泰如此思虑,蔺瑾谦亦是一样,毕竟当年是他自主放弃。
可是,成为继承人就能避免一切吗?
“如你所说,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你成为了继承人,那也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难保后面不会有人效仿。”穆黎问出心中疑惑,“再者,成为继承人就能解决一切,能知道当初是谁害了你,是谁绑了我吗?”
“你不是相信我吗?”蔺瑾谦凝眸问。
穆黎忽而无言以对。
蔺瑾谦再道:“不必等到成为继承人,这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中,你就会弄明白,是谁绑了你。”
穆黎不禁侧眸,他的语气过于肯定,仿佛他已料定局势走向。
“接下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穆承困在拘留所。”蔺瑾谦开始安排交代,“一来,这是你穆家内部的事,即便我能帮你证明你和穆家早已断绝关系,也该你出面,才更有说服力。”
穆黎隐隐叹息,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具体要做什么?”
“主动去向检方说明情况,坦白你亦是云商的股东之一,但那些股权是被穆德忠父子欺骗着签下的。”
“我没有证据,空口说检方又怎么会相信?”
“证据不必担心,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穆黎大吃一惊,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并不像在安慰更不是说谎,更像是一位大局在握的将领,可他怎么能连这样的证据都有?
蔺瑾谦操控着轮椅转身,面对向她,坦然说道:“你在英国的那段期间,寄宿的房子里装了监听器。”
穆黎更是震惊,一双褐瞳圆瞪,讷讷地问:“你装的?”
蔺瑾谦颔首算是承认。
“为什么?”
“你母亲生病伊始,穆德忠并未过问,一直都由秋明照顾,后来我派罗赫前去探望,送她去了医院照料了一段时间,穆德忠才露面。”蔺瑾谦简短地说明着,再次提到穆德忠对赵心月的无情,穆黎只觉得心寒,“穆德忠接手了所有照顾你母亲的事情,更要求你的母亲坚持每天与你通话。”
在他的讲述中,穆黎记忆清晰,到了后期确实是每天一通电话,比最开始的时候要勤快频繁。
“我只是很好奇,他怎么要逼的那么紧,才多留了个心。”
正文 第134章 重逢失去各方算盘
也是因为这一份留心,安装了窃听器,才能收集到证据。
时间一旦吻合,其他的证据也都能齐刷刷指向穆德中的老谋深算,这一次指认必胜无疑。
……
翌日穆黎早起,罗赫已准备好了前去检方所需要的材料,并且亲自载着她前往。
昨夜与蔺瑾谦的一番谈话直到深夜,零零散散地谈了很多,他也鲜少难得地阐述了他的心意计划,实则她也明白,这一场不得不奔赴的争夺并非他本意,却不得不为之。
在检察院的一切果真如蔺瑾谦所言一切顺利,前后仅用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一切,最后检方也只是说,往后如果还有需要会前来打扰,希望穆黎能给予检方配合。
离开检察院前,罗赫沉思着,最终还是问道:“太太,是否还要再去和穆先生见一面。”
他所说的穆先生,自然是指穆德忠。
穆黎站在车子旁边,车门已经打开,如果不是这一声提议,她早已上车,然而站了片刻,她心意已定,决绝地说:“不了。”
音落,便弯腰进车。
她和穆德忠从来就没有过父女亲情,确实是因为穆德忠她才能够成为穆家千金,成为蔺家少夫人,过上以前从未有过也从不敢想的富裕生活,但谁说这就是她想要的?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留在小镇,过着清贫却平凡的生活。
如果这一切是穆德忠所赐予的,她该还的也还了,该为之付出代价的也已付出,人生还有几个五年?这五年间,她没什么长进,好歹变得凉薄,此刻看来也是不错。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终于又返回了梨花溪,经过昨夜的变动,门口已没有人再守候,但这天一早各类报道铺天盖地的都是昨夜发生在梨花溪门口的真实记录。
蔺瑾谦承认了穆黎的存在,更是将那个领养的孩子,划归到他们名下,这样的收尾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几乎无人想过,蔺瑾谦会在这时候站出来,他这样做根本是在斩断自己与青峦山的最后一丝情谊!
而报道突发的第二天,蔺易胜就被派出国巡查海外业务,这一命令直接自老太爷而下,显然是刻意而为,命令来得突然急促,甚至不让他有准备的时间。
蔺易胜当然也清楚,老太爷的命令不早不晚到来,是为了不给他动作的机会,或许是老太爷个人的意思,也或许是母亲夏楠与老太爷商议的结果。
总之,他再度错过,如六年前一样,穆黎嫁人,他远在海外,后来她被绑架囚禁,他亦留在国外,每一次她最需要人陪伴支援的时候,都不是他在她身边。
报纸上的照片,梨花溪的夜色出奇浓郁,灯火照射下,她身旁有蔺瑾谦,他虽然与轮椅为伴,那只缠着佛珠的手却紧握着她。
是他站了出来,替她挡去满城的风雨,更替她阻断了往后的漂泊无定。
蔺易胜看着照片,忍不住就想起在小镇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们第一次的牵手,那是夏日荷花盛开的时节,她悄悄带着他踏入采莲蓬的船只。
那时天色刚刚亮,荷叶上盛着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船只从成片的荷叶中划过,露水沾湿了衣袖。
可她的划船技能真不怎么样,尤其不能稳妥地掌控方向,船只摇摇晃晃,她还不小心弄掉了一支船桨,就是在船只摇晃的刹那,他捕捉到了她慌乱的手。
途经红绿灯,一旁的商家播放的音乐飘入车窗内。
——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
——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失去才算是永恒。
——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手中报纸慢慢放下,眼前却还映着梨花溪夜色中,她的手被紧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