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层层楼梯扶手边站满了午间休息,光明正大出来围观的群众,他们一个个或端着咖啡,或拿着水果,甚至捧着盒饭。
当然,更多的是举着手机时时播录的拍客们。
楼里的保安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可面对一个满脸眼泪,大着肚子苦苦哀求的闹事者,他们也无从下手,更不敢下手啊!
只能无奈的围城一圈,一个保安超级机灵,一看楼上密密麻麻的手机,把正要发下去防雾霾的口罩赶紧人手一个。
他的这份好心,也包括了一直死死咬紧了下唇,几乎把头抵在胸口,躲避那些好似无处不在闪光灯的方落。
很快,附近的民警也过来了。
面对柔弱到跪在地上抱紧别人大腿,不时嚷着肚子痛,随时要晕倒要早产的孕妇,他们一时也束手无策,只能三言五语轻声温声的苦苦劝着。
已经做好破釜沉舟准备的夏萱是拿定了主意,谁来劝她也不动,只死死抱住方落的大腿,哀哀哭求。
“方小姐,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你,干涉你们的婚姻。可事情已经做下,孩子是无辜的,求你让我把他生下来,哪怕给你养也行啊!只要留下他一条小命。
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每天在我肚子里欢快的踢来动去,就算堕下来都是活的了,你真的忍心要他死吗?
方小姐,你也是个女人就可怜可怜我吧,要是孩子真被强行堕了下来,我也不能活了。求求你饶了我们母子吧!求求你,求求你。”
在象牙塔里念了二十年书的方落,面对这种场面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偏偏嘴巴利索的闺蜜静霜也在上午出门办事不在,孤立无援的她只能僵硬的站着。
任凭此时看起来十足受害弱者的夏萱,掐着她的大腿哀求。
“方小姐,你年轻漂亮,留过学,有高薪的工作,以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好的。不如给这无辜孩子一个生存活命的机会,也算积德行善了不好吗?”
穿着高靴的燕子走过来,巧妙的站位在她的侧面,和楼上匆匆赶过来的余远南,一左一右挡住了她的侧面轮廓。
尽管此刻难堪的恨不得钻入地缝,方落仿佛火烧的脸却冰冷一片,胸腔里冷风更是狂呼猛啸。
她的目光凝在那张跪在地上仰望哀求自己,红红的泪眼中却没有一点卑微愧疚的脸。一字一顿的开口。
“我没有想杀你的孩子,更不会夺了你的孩子自己养。我早就决定跟周至诚离婚,对于你们如何发展都跟我无关,现在请你放开我。”
方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几句话哆嗦着说出口的。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余远南,看她青筋暴起发抖的手,本来得意的心里也有些不忍。
而且,不管作为朋友还是师兄,他此时也都不能不管。
看闹的实在不像话,余远南到底和方落几个义愤填膺的同事一起上前去。
想不顾风度的,要扒下那个该死贱女人,死死扣在方落大腿上的手指。
“啊,杀人了,救命。我肚子疼,救命啊!我的孩子要死了,不要踢我。”看他们要接近自己,夏萱不顾脸面的惨嚎起来。
对于有护身符在身的孕妇,警察们只能上前拉住气急败坏的余远南几个。
“你这个女人,怀了孩子不找孩子他爹,跟无关的人纠缠什么,你赶紧放开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对于这种嘴炮威胁,早就豁出去破釜沉舟的夏萱并不放在眼里。
只哀哀的哭叫,非要方落答应孩子能平安生产顺利长大不可。
可夏萱这么要求后,听方落说随她如何自己绝不干涉的保证后,也还是不肯松手。
大堂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孩子的爸爸终于赶来。
☆、第 33 章
突破重重人群包围圈后, 现身大堂的周至诚一眼看到的,就是拳头握紧, 骨节都发白的方落。
一颗心刹那咯噔一下。
目光随后又落到哭到梨花带雨,挺着醒目大肚子的夏萱身上。
看他快步走过来,一直跪坐在地面的夏萱眼中闪过瑟缩, 却在燕子及时蹲下身鼓励的安抚后,眼神坚定起来。
“诚子哥, 你来了。宝宝,你终于见到自己的爸爸了。”
见过多少大场面的周至诚, 此时面对成百上前好奇的目光,与噼里啪啦的手机镜头, 也尴尬难堪到无以复加。
他没办法先去安慰方落, 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只好蹲下身,先去拉望着他满脸是泪,又哭又笑情人的手, 想让方落得以自由。
夏萱那双铁焊一样,掐在方落大腿上的手终于松开。
娇滴滴的孕妇在丈夫搀扶下,扶着肚子颤巍巍站了起来。
僵硬着身体快大半小时, 一直动也不敢动的方落也想顺势离开。
电光火石间, 夏萱哎呦一声手忽然挥舞起来, 胡乱划拉两下。
周至诚一把抱住她的腰, 眼睛不由自主落在她的大肚子上道:“怎么样没事吧?”
而另一边被夏萱手从脸上仿若无意划过的方落,本来穿高跟姿势别扭站了这么久,已经浑身冷硬。
突的眼前指尖飞来, 她下意识一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幸好后退两步,手腕猛地撑在楼梯围栏上,才免于难看摔趴在地上。
同一时间,一手扶着夏萱,伸出另一只手妄想拉住她的周至诚,感觉一道光在他脸上飞快略过。
心惊一抖,在定定的同方落四目相对时,却只看得见平静无波的深潭。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余远南,挣脱警察让他冷静的手,第一时间冲过去想要把方落搂在怀里安慰。
坚决有力的推开了余远南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快步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了一楼大堂。
见方落飞快离开,随后要追出去的两个男人,却被异口同声的两道甜软女声留住。
“诚子哥,我的肚子好痛,是不是跪了太久,宝宝有事了。”
被大肚子死死拖住,转念过来也不好马上离去的是周至诚。
“余远南,你要去哪了?是要去追你那个求而不得的小师妹吗?”
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如今他名正言顺女友新锐画家林宁冷冷拦住的,是大师兄余远南。
死死咬着牙,方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众人指指点点中,坚持走出公司门口那条长街的。
脚下不自觉越走越快,终于在后巷一条僻静的小弄堂里停住了。
有几分脱力的她,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街边路基上。
长呼短吸好一会,她才有心去看自己早已经肿起来的腕子。
当时在公司大堂,为稳住身形那一下右手吃力实在不轻。
这一路快步走来手腕一直甩来甩去,眼下关节已经肿的很高了。
此时此刻,方落忽然相信了课本上,那些万箭穿心依然策马横枪。腿断了,继续抢高地杀敌的英雄们,那些绝对不科学不可解释的英勇无畏。
原来人在激愤下,肉体疼痛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咬着牙一点点捏了捏,估计骨头没事,才单手拿出手机划开联络人页面。
可拉开好一会,她却不知道该叫谁来帮忙自己,处理痛苦的身体和苦痛的心灵。
舅舅,舅妈,本来是她生命里最亲的人。是她受伤时可以敞开心扉去倾诉,依靠,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
可此刻反而无法去亲近与依赖了。
原来,失去了周至诚,她不仅失去了婚姻和丈夫,还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们。
婚姻的失败,让她又从有家,有父母亲人,幸福的小公主,变回了五岁那年,孤苦无依,四处流浪的小孤女。
肉体的疼痛加重了心头的伤,这一刻孤寂无依,伤痛委屈,却没有一个人可倾诉可分担的方落,是在也承受不住了。
想到自己又变成一无所有的一个人,她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埋头抱着膝盖无声哽咽。
......
......
就在夏萱跪地求饶的刹那,顾横的飞机落地。
还没出机舱门的他,看着手机里几乎顶屏,还在继续滚动相同几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毫不犹豫按键到静音。
出了机场还没拉开车门,如今在自己集团宣传部任职陈淡如那张一贯冷艳的芙蓉娇面,已探出车窗甜笑如桃。
车后座的陈淡如穿着一袭酒会上永不失手的小黑裙,卷发略松散的盘起显得份外简洁柔美。
把晚宴资料递给有几分倦色的顾横后,她故意歪了下头,眼睛一弯。显得很亲切的笑道。
“顾总,老爷子把电话打到公司,说让你尽快回家去一趟,你看是酒宴前抽空,还是宴会后再安排。”
“不用理会。”
想到手机上频繁轰炸的未接来电,顾横半个脑细胞不废,就猜出了爷爷、父亲的意思。
不过是对他不跟家里商量,敢冒如此风险独揽江鹏湾工程的不满与恼怒。
可奇了怪了,方正国际是自己白手做起来的,就算投资失败,全败光了,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理直气壮把他的资产当成家族的,那些人脑子是怎么想的,又哪来的底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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