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做了早餐呢。
早餐吃了两口,忽然间失去了胃口。
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她整整等了宋猷烈一个钟头。
脚步漫无目兜着,来到了花房,热带鱼们在她面前游来游去,她问热带鱼宋猷烈都去哪里了?
热带鱼们没有回答她。
这让戈樾琇气坏了,一边放着亮晶晶的鹅卵石。
手里的鹅卵石朝着鱼缸砸去时,戈樾琇看到自己的脸清清楚楚映在鱼缸上。
为什么宋猷烈要一个劲儿夸奖那张脸漂亮呢?她没觉得那张脸漂亮啊,相反,她刚刚被自己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它太苍白了。
“那是因为你这两天状态不好。”一个声音和她说。
是吗?是那样吗?
放下鹅卵石,挪动脚步,她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新年越来越近,从十九岁过后每当新年来到时,她的状态总是很不好,因为……在她十九岁时的那个新年她做了一件坏事,那一年,加州一直不下雨。
圣诞过完,很快就是新年了。
十九岁过后,每当新年临近时,总是会有一个有着漆黑眼眸的女孩来找她,什么都不说话,就只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
之前,她觉得无所谓,她的命谁喜欢了就拿去,反正活着也没意思。
可是……可是。
最近,戈樾琇觉得活着变得非常有意思了起来,不是有宋猷烈吗?那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可讨她喜欢了,喜欢到想和他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忽然地,她想要……想要礼物。
不是从商场买回来的礼物,而是另外一种“礼物。”
这个“礼物”有眼睛有鼻子,会说话会哭会笑会长大。
是不是……她的贪心惹恼了那个有着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女孩愤怒了,所以……女孩让她想起她名字来了。
之前,戈樾琇一直想不起那女孩名字,只记得那是像一缕抹茶色的女孩,可这个早上,她忽然想起那女孩的名字了,毫无征兆的,把女孩名字想起了。
现在,那个名字一直牢牢映在戈樾琇的脑海里。
而且……那女孩比往年提前来看她了,在远远的地方,时有时无的。
那个角落看起来很安全,那是光源最盛的所在,那女孩要是想靠近她,也许会被光吓跑的。
他们说……他们说亡者最怕光了。
安静卷缩在角落处,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有一抹修长身影逆光而来,怕是吓到谁似的,脚步轻得很。
抬起头,瞅着他。
有很柔软的力道在触摸她额前头发。
她问你去哪里了?
他说生态园打来了电话,他领养的鸵鸟生病好几天了。
“它现在好点了吗?”
“嗯。”
那就好,那就好。
站起,她想回房间了,也许再睡一觉会好点。
脚很麻来着,不,应该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刚刚和小恶魔搏斗让她已经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把小恶魔打发走了,有着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却来了。
往前跨一步,脚就承受不住,身体软软往一个方向。
不出意料,她跌倒于他怀里。
一触及,她就气坏了。
戈樾琇在愤怒时力气非常大,拳头狠狠砸在他肩膀上:“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为什么就不留下一张纸条告诉我,你领养的鸵鸟生病了?”
都是他的错。
明知道戈樾琇不是正常人,明知道戈樾琇动不动就犯害怕,生活越有趣戈樾琇的害怕就越多。
任凭拳头一一击打在他身上,俨然是一个拳击袋,弄得她有多无理取闹似的。
心里越发愤怒。
“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吗?热带鱼们都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你也知道我脾气有多坏,可不砸热带鱼还不是因为你,去找你,问你还要不要我时,我就发誓了,要努力,不要乱发脾气,要像一个正常姑娘一样,待在宋猷烈身边。”
想到自己映在鱼缸上那张惨白的脸。
愤怒更盛大。
“宋猷烈你这个骗子,老是说我漂亮,哪里漂亮了?丑死了,丑死了。”
真是丑死了,丑得她都不敢看了。
拳击包还是一动也不动着。
一动也不动着也该死,那和不回答她问题的热带鱼有什么两样。
“哇”一声,哭得肝肠寸断。
但很奇怪没有眼泪。
没有眼泪,一个劲儿说着“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就只有我在害怕?为什么只有我在害怕!”
终于,拳击袋说话了。
拳击袋说你说错了。
什么?这个混蛋居然敢说她说错了。
“不止戈樾琇害怕,宋猷烈也害怕。”
“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怕戈樾琇乘坐树叶离开。”他说。
很奇怪,这话明明听着像骗小孩似的,可她居然从他话里头感觉到,好像,戈樾琇随时随地会乘坐树叶离开。
然后,心里有一点点心疼他了。
“怎么可能?”她低声说着。
“是啊,怎么可能?”他念叨着,“戈樾琇怎么可能乘坐树叶消失,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人们口中说得患得患失,说一百次怎么可能,心里也知道那是不可能,但是呢,戈樾琇一旦特别可爱时,那种感觉就来了,这一秒她模样讨人喜欢说的话也讨人喜欢,但谁能担保她下一秒不会忽然消失。”
“那种感觉强烈得让人害怕,其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开始对周遭事物产生质疑。”
“比如说,那只总是很讨戈樾琇欢喜的粉色小猪眼睛总是朝着一个方向,一次两次不觉得有什么,次数多了,心里就产生怀疑,那家伙在看戈樾琇吗?那家伙一个劲儿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瞧,是不是在看戈樾琇?一整晚一整晚都在看,要知道戈樾琇有爱踢被子的毛病,这样一来,戈樾琇也许就被看光了,我都没一整晚一整晚看,那家伙凭什么一整晚一整晚看?”
“即使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唐,但,还是做出了可笑的事情,把粉色小猪的脸对准房间方向。”
“啊?”宋猷烈的话让戈樾琇有些发懵,怎么把粉色小猪扯进来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一觉醒来,那家伙的脸就变成面朝着房间门吗?”
点头。
他语气无奈:“那家伙的脸变成面朝房间门,就不能一整晚一整晚看着戈樾琇了。”
原来……原来……这个混蛋之前还装作不知道,原来,粉色小猪不是自己掉的头,而是宋猷烈这家伙搞得鬼。
不能忍受那家伙一整晚一整晚看着戈樾琇?
哭笑不得间,拳头再次砸在了他身上:傻子,傻子。
“是吧,很傻对吧?”拥她入怀,“这是二十一世纪,这个世界平均一万种物种中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物种可以解释它的来源,但,万一戈樾琇很巧地,是那一万个物种唯一无法解释的物种呢?”
所以……
“你现在还怀疑我会乘坐树叶离开吗?”问。
“是有一点。”
“假如,那家伙还是一整晚一整晚看我的话,你还会动手吗?”
“嗯。”
傻子,疯子。
这家伙说得对,真正傻的人疯的人是他,还优等生……
心里叹着气。
“宋猷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摆上了一副教导主任的面孔,但心里高兴极了,以后,她也终于有一回可以对宋猷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戈樾琇,现在还觉得吃亏吗?”
左顾右瞧。
“那……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拨了拨头发。
“还可以。”
“戈樾琇。”
“嗯。”
“没砸浴缸,棒极了。”
第111章 天鹅挽歌
戈樾琇不知道别人的恋爱世界是否和她一样,上一秒乌云密布,下一秒万里骄阳。
介于乌云密布是她制造出来的,戈樾琇尽量讨乖取巧,包办午餐端茶倒水,当然,服务对象是宋猷烈。
饱足的午后,也是最适合耳鬓厮磨的时光。
距离他出门还有半个小时多,四十分钟前她把两汤勺咖啡豆放进咖啡洪培机里,这会儿,香味出来了。
他躺在沙发上,她背对天花板趴在他身上,在弥漫着咖啡香气,脸埋在他胸腔上,以头顶频频蹭着他下颚,笑得像偷到心仪食物的老鼠,因顾及到食物见不得光不敢笑得太得意。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家伙说得对,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傻子,疯子。
新一轮窃笑又开始了,这次嘴脚并用,嘴笑着,膝盖顶着他,脚板朝向天花板,肩膀一阵阵抖动。
“戈樾琇,再笑的话,我就把你扔到窗外去。”宋猷烈发出警告。
“我可没笑。”紧抿着嘴,狡辩。
之前和她说出那么一番言论,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有点放不开,以杂志遮挡脸。
“戈樾琇,我学过语言修饰课程。”声音从杂志里透出来。
“所以呢?”
“好比一颗颗凹凸不平的石头,用了语言修饰,它就变成一颗颗星星,让人们在仰望时产生无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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