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隔绝了跟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
就那样靠在苏子衿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苏子衿没有出声。
她在耐性地,等她的回应。
许久,许久之后。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苏子衿的肩头。
眼泪的温度灼伤了苏子衿肩头的肌肤。
接着,苏子衿听见耳边传来动物般呜咽的声音。
强压下涌上眼眶的泪意。
苏子衿紧紧地,沉默地抱住陶夭。
门外,记者们在茶水间喝完咖啡,回到走廊。
他们当中,还是有人不死心,想要守着病房门口,等着陶夭出来,拿下这个独家。
艾米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打发这帮记者离开,又不至于与媒体交恶。
艾米发现,那帮记者忽然不动了。
然后,艾米就听见,病房里传出的,幼兽般的悲鸣。
小助理早已蹲在一边,哭得泣不成声。
记者们媒体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有很多人,悄悄红了眼眶。
也有人背转过身,偷偷地擦着眼泪。
没有人再试图去打扰病房里,那个悲伤、绝望的灵魂。
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在这一次全部流尽。
陶夭埋在苏子衿的怀里,双肩抽动,就连面颊都因为哭得太过厉害,而而微微抽搐,
苏子衿就这样,静静地陪着陶夭。
又过了许久,许久。
陶夭终于停止了哭泣。
她从苏子衿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双彤红的、浮肿的眼,说了她今天早上以来,第一句话,“青青,你想看看老头么?”
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回答。
“老头生前那么喜欢你。
他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很高兴。
来,让老爷子最后再看你一眼。”
陶夭红着眼睛,牵着苏子衿的手,两人一起来到病床前。
遗体上盖着白布。
苏子衿的手伸在半空中。
她僵硬地,缓缓地掀开白色的布。
病床上,陶忘机剃光了脑袋,双目闭着,神情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苏子衿走过去,她握住老人的手。
像是怕惊扰到了两人,苏子衿弯下腰,在老人闭阖的双目落下一个轻轻地,轻轻地的吻。
陶夭的眼泪再一次“唰”地掉了下来。
……
三天后,陶忘机的遗体告别会,在陶家武馆举行。
这些年陶忘机教授过的学生,许多都特意从帝国各地赶来。
一身黑色套装的陶夭,捧着陶忘机生前的半身照,苏子衿走在她的后面。
两人一起穿迈过她们从小玩耍过的武馆朱红色的大门门槛,穿过立着一根根木桩的院子,缓缓地走至武馆的大厅。
鞠躬陶忘机的遗体,就摆在大厅的中央。
老头一身醉心武学。
死后,必然也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凝结了他无数心血的武馆。
现场的来宾,对着陶忘机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个躬。
温遇是一个人来的。
摆在灵堂前的,笑容慈和的陶忘机的遗体照,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映入温遇的眼帘。
迈过门口门槛的时候,温遇一个踉跄,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下。
魂不守舍,到了灵堂前。
温遇双眼通红,双膝下弯。
一只脚尖,抵住了他下弯的双膝。
温遇错愕地抬头,对上陶夭充满恨意的眼。
“这里不欢迎你。
老头也不稀罕你这那一声软骨头。
以后都别让我再看见你。
给我滚!”
抵在温遇双膝的脚尖稍一用力,后者被狼狈地踹到在地。
跟陶夭关系比较亲近的师兄弟们,也全部都用敌视的目光瞪着温遇。
他们当中一部分人也知道一些内情。
知道陶忘机是因为手术临时改期,最终没有等到下一次手术日期的来临,所以才遗憾离世。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斯文俊逸的男人!
膝盖被踹得发疼。
但是这些,都敌不过,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你。
温遇忍着膝盖的疼痛,他勉强站起身。
一双褐色的眸子盯着陶夭以及就站在陶夭身侧的苏子衿,温遇的眼圈彤红一片,“我知道。
无论我怎么跟你们解释,你们或许都不会相信。
我也不奢求你们的原谅。
关于陶叔手术被临时改期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
我跟院方提交的手术日期确实是七天前没错。
但是,当时上级领导以手术条件尚未足够成熟,驳回了我的手术申请。
婚礼日期是姗姗临时通知我提前的。
她说就那几天的天气比较好,接下来会有暴雨和台风天气,邮轮不会被允许出海。
她一直梦想在海上举办婚礼。
我一心想要早日举办完婚礼,这样回来后便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陶叔手术方案上来。
我真的没有想到……”
第一卷 【傲娇093】眼眶一圈一圈地发红
温遇没有再说下去。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说他没有想到,他的岳母会在他的叔叔申请表上东动了手脚,说他的妻子跟岳母会联合起来欺骗了他?
自从“海伦号”的行程匆忙提前结束后,回到家中,温遇和季姗姗两人就进入了冷战期。
温遇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季姗姗。
温遇知道妻子经常会背着他哭,有时候他在枕头上躺下,总是会发现枕头上有泪痕。
曾经,她的眼泪轻易地就会令他心软,而现在,当知道她背着他哭过之后,他脑海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眼泪会不会又是姗姗的一种“武器”,她是不是又在背后里算计了他。
这样充满猜疑的婚姻现状令温遇相当疲惫。
原本,为了给季姗姗一个完美的婚礼和蜜月,温遇跟医院请了半个月的婚假。
因为不想在家中跟季姗姗相顾无言,也不想见到对方总是彤红的眼,怕自己最终会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妥协,所以在今天早上,温遇就提前结束了婚假,回到医院上班。
重新回到医院上班后,温遇就发现大家看着他的眼神以及对他的态度都很是有些微妙。
一开始,温遇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并没有深想。
直到他习惯性地先去陶叔的病房查房,意外见到一张全然陌生的憔悴的中年妇女的脸,惊愕之余,问了值班护士,温遇才知道两人在三天前就已经去世的消息!
不可置信!
不愿相信!
温遇怎么也没想到,上一次他查房时跟老人的见面竟然会是两人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老人的病情一直都是温遇在负责。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老人的状况。
老人的病情虽然凶险,但是病情还算比较稳定,按说不应该去世得那般突然。
只是癌症这种疾病,本身存在很大的变数。
温遇着急地追问老人去世的细节,结果值班护士冷冷地回了一句,“陶老先生还是怎么去世的,为什么会抢救无效死亡,温医生不是应该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吗?”
温遇错愕地楞在原地。
值班护士说完,转身就走了,根本不愿意理会温遇。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温遇在医院的人缘向来不错。
年轻有为,待人温和有礼。
身为准驸马,却半点颐指气使的跋扈都没有。
而且无论是谁,有问题请教他,他都会很耐心地予以回答,又因为相貌斯文俊逸,在医院得女医生和护士当中人气一直颇高。
值班护士的反常以及同事们异样的目光,令温遇意识到,一定是在他请婚假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跟陶叔突然去世的事情有关。
温遇几乎是第一时间去调了陶忘机的病例档案。
在看见陶忘机的病例档案上备注着手术临时取消,手术日期待定这几个字时,温遇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之前他向提交的手术方案已经被医院通过,结果文件被人中途拦截了下来。
接着,他们又利用他的名义,通知陶忘机和家属陶夭,告知他们最后的手术日期,却又在手术前的半个小时,取消手术。
手术日期恰恰就是他和姗姗举办婚礼的当天。
温遇感到一股刺骨的彻寒。
为什么手术日期要选在他和姗姗举办婚礼的当天,是不是因为那样一来,即便当中出现什么纰漏,走漏了消息,他已经在邮轮上,邮轮早就已经开远,届时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温遇不傻。
他几乎马上就想到了,是谁在这背后操纵这一切。
除了身为院长夫人的莫如芸,还能谁有那份能耐,能够令参与这件事的医生冒着职业被吊销的风险,做出这种恶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