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做壁画临摹的时候画过不少善舞的飞天、神女之类的形象,但游戏里的舞蹈是不一样的,可能还需要设计,比较麻烦。她让安佩安排找找本城的艺校,看能不能挑个会跳舞的人出来,设计一套舞蹈动作,届时她照着画就可以了。
“我联系了市里最好的艺校,”安佩说:“不过我不懂跳舞啊,人怎么样你自己去挑。”
“可以。”涂南问:“什么时间去?”
“就这周末。”
“……”这周末?正好撞上看电影的时间?
“怎么了?”安佩盯着她。
“没什么。”涂南拿起画笔。
她原本就是个表情不太丰富的人,安佩也看不出什么,见她要工作了,只好出门。
就要带上门的时候,安佩想想还是按捺不住,扶着门把说了一句:“你们最近都古里古怪的。”她指一下涂南,“你,”又指一下隔壁方向,“还有那位boss,全都古里古怪。”
“我们怎么了?”涂南问:“没有好好工作?”
“工作没得说,就是古怪。”
安佩说不上来哪儿古怪,反正就觉得有什么事情藏着掖着。心直口快地说完了,又怕涂南要招呼回来,她“嘭”一下带上门就走了,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涂南低头调颜料,她怪什么,怪的分明只有那位吧?
她忽然想起来,安佩虽然刚才指了隔壁,但石青临根本不在隔壁,那晚之后,到现在还没见到他。
估计又在忙,这么忙还想着和她看电影。
和她。这两个字触动了涂南的神经,调颜料的手不禁停了一下。
几秒之后,才又缓缓继续。
想什么呢?她心里好笑。
※※※
石青临坐在咖啡馆里,膝头摊着手提电脑,键盘上十指如飞。
为了新资料片的问世,今天他和薛诚一起约见了运营方的代表,现在事情已经谈完,运营方也走了,他却还留在这儿。
面前摆着的小圆桌上,白瓷杯里的咖啡已经凉了。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皱了眉,运营方请的咖啡太腻了,根本起不了神。他放下杯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游走。
薛诚从洗手间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幕,瞥一眼他的电脑,看到天书一样的代码,“你至于吗?谈个工作的空档还要忙技术上的事儿?”
“赶时间,”石青临朝桌上空杯昂一下下巴,“帮我另点一杯,美式无糖,我还得再忙几个小时。”
薛诚嘴一闭,耐着性子去吧台那儿给他点了咖啡,顺带给自己也点了一杯,回来后把杯子放他面前,问:“你到底在赶什么?”
“周末有事儿,想把手上的工作提前做完。”石青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是不够醇,不过苦是够了,至少比之前的对味,他昨晚就忙了大半夜的工作,急需要咖.啡因的刺激来振奋精神。
薛诚看着他忙,没几分钟,就忍不住了,“你腾出周末,就是上次说的所谓的私人时间?”
“嗯。”
“为了谁?”薛诚终于问出来:“涂南?”
石青临笑笑,没有否认,稍停一下,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原本听说他把人带去老宅也只是怀疑,现在终于坐实了。薛诚印象里从没见他这样过,他在工作上虽然忙,但游刃有余,为了个女人这么拼命加班的劲头,可能连当初游戏问世时最忙的阶段都不曾有过。
“涂小妹那样的,看着不像是会主动的人。”他说。
“她没主动,”石青临说:“是我在追她。”
虽然很隐晦。
“我没听错?”薛诚的眼光变成了打量,“你居然会主动追人?”
“嗯,你没听错。”
薛诚似乎慢慢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他看了看左右,想给双眼找个着落处,只看到咖啡馆里闲坐的男女,“以前都是别人倒追你的,你还记得吗?”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石青临笑,又低头看起了手提。
薛诚却还沉浸在回忆里,“那个追你最久的,你忘了?”
石青临看他一眼,“我应该记得?”
“对,你忘了,我还没忘呢,”薛诚笑一声,“好歹也算我们共同的朋友吧。”
石青临敲着键盘,恍若未闻。
说共同的朋友有点微妙,毕竟至今他们谁也没再提起过这个人。
今天薛诚却像是一定要提一样,又问:“她至今没有联系过你?”
“联系过,”石青临敲着键盘,手没停顿,回答地敷衍,“在老宅里接到过一个电话。”
当时一通美国来电,他接了,后来正好撞见涂南过来,让她给自己挡着,回电话给安佩。
“然后呢?”
“没然后了。”电话内容他都忘了,大概就是几句寒暄。
薛诚看了看他的表情,他的心思完全在工作上,根本没意向跟他说这个。他掏出烟盒,往外抽出根烟,在指甲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你这次来真的?”
石青临手终于停一下,是怕分心打错关键的地方,他端起咖啡杯,悬在嘴边看着对面,“我们相处很久了。”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意味不言而喻。从陌生人到相识,再到合作伙伴,是一点一滴汇聚起来的,他并不是心血来潮,一时起意。
薛诚点了烟,抽了一口,好笑道:“算了,这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
“别管,当做不知道最好。”石青临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今天薛诚不问,他根本不会说。看中了谁就是谁,他没必要向任何人汇报。
他看一眼时间,点了保存,合上手提。
“准备回去了?”薛诚看着他。
“嗯。”现在回去,涂南可能还没走。石青站起来,“这杯我请了。”
“封口费?”薛诚打趣。
石青临唇角半扬,捏着手提去吧台结了账,转头朝他挥个手就出了门。
薛诚吐出口烟,看着门外他远去的背影,评价一句:“恋爱中的男人,啧。”
※※※
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涂南在画室里又多画了几个小时。
其实是例行的加班,但今天,也许还有点其他的想法,比如这样或许就可以给周末腾出点空来。
一场电影最多能有几个小时,三四个不得了吧?她觉得应该是空的出来的。
门又被敲响,她转头,进来的还是安佩。
“还是之前的事儿?”她问。
“不是,有人找你,”安佩站在门口,神秘兮兮地道:“一个男人。”她那表情仿佛在说,居然还有男人来找你啊。
涂南没在意她那点小表情,“什么男人?”
“我怎么知道,又不认识,是安保告诉我的,说是在大楼外徘徊很久了,问了才说是找你的。”
“明确说了是找我?”
安佩快没耐心了,“那不然呢,我没事儿骗你干嘛?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那你叫他上来吧。”涂南想想她这么八卦,改了主意,“算了,还是我下去。”
“小气,谁还能偷窥你们啊,我下班了!”安佩走了。
涂南把工具一件一件收拾好,放起来,起身出去。
公司的人走空了,天也早就黑了。
她出了公司大楼,没看见有人,两边看了看,才看见临近停车场的入口处有个人影,她走了过去。
没到入口,那人已经走出来,和她在台阶下碰头。
涂南想象过到底会是谁,但真在这一刻看到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来的居然是肖昀。
他还是穿着上次见面时穿过的那件白色外套,手里提着个宽大的行李包,天色昏暗,如果不是写字楼里还有灯光照出来,照到了他的脚边,他看起来就像是道瘦长而又不真实的影子。
一边是路,一边是台阶旁的石柱子,两根,一左一右,遮挡着写字楼的大门,早已没人进出,这地方完全可以放心地说话。涂南跟他隔了差不多五六步的距离,却没做声。
就在她以为和上次会场外见面的情形一样时,肖昀开了口,他把那只行李包往她面前放过来,“组员们让我带给你的。”
涂南看一眼那包,他放的很快,在她脚边放了就退回了原来的位子,仿佛他们中间有条分界线一样。
“他们老家的一些特产,”他解释:“我手上临摹完成了,休假过来,他们听说了,就叫我带点东西给你。”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又说:“推辞不了。”
组里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听说他要来这个城市,是涂南的家乡,就托他问候,的确没理由拒绝。
涂南在组里跟那些组员一直算不上多亲近,就是正常的交流罢了,没想到退组这么久,他们还惦记着她,她的心情有点复杂。“那就谢谢他们。”
再重逢,居然是因为这么个抹不开面子的人情化理由。
……
彼此又是一段沉默,近乎半分钟。
肖昀不自在地想拉一下身上外套的拉链,却发现拉链早就是拉上的,又松开手指。
来之前,他想过打电话给涂南约个时间,结果发现除了微信,电话也被她拉黑了,当初是他说的要划清界限,行动上却是她干脆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