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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南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方阮的功力不是盖的,小时候就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天天抄她作业,现在当然也能劝她出门。
但其实也是涂南给了他面子。
她这趟回来的突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有蹊跷,但方阮没有追问缘由,只是想着法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不会感觉不到。
刚过下午两点,烈日炎炎。
涂南跟着方阮走上街道,一手遮着太阳,一边去看路边停着的车。
是一辆SUV,不是方阮自己的车。
心头不知何处生出丝诡异的感觉,她转着头看了看四周。
刚才见过的那个姑娘坐在车后排玩儿手机,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了她,问方阮:“她也去?”
方阮指着涂南:“这我妹,怪可怜的,我带出来见见世面。”
涂南拍开他的手。
姑娘似乎想笑,但忍住了,朝前努努嘴:“你熟悉路,去前面开车。”
“好嘞,为美女效劳我乐意。”方阮颠颠地绕去前面坐进驾驶室。
涂南见状只好坐到副驾驶座上,余光还能瞥见后面姑娘瞧她的眼神。
奇了,她只不过说了句那游戏一般,又没说她长得一般,怎么就跟有情绪似的了?
其实人家姑娘长得一点也不一般,长卷发,波点T恤配牛仔短裤,打扮入时,涂南觉得她坐在车里画面和谐,叫人舒适。
方阮哼着小调发动了车。
姑娘忽然喊了句:“哎等等,还有一个人呢。”
方阮踩住刹车:“啊?人呢?”
“等会儿,马上来了。”姑娘一边说一边拨电话。
涂南隐约听见她手机里嘟嘟的忙音,看样子是没人接听。
她扯一下方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不算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能不去就不去了吧。
方阮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横拉的动作,表示免谈。
涂南剜他一眼,扭过头,忽觉车窗玻璃上一暗。
有人从窗外经过,去了后排,随后车门被拉开,那人坐了进来。
“可算是来了。”姑娘松了口气。
坐进来的是个男人,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捏着眉心,衬衫领口松松地开着两颗纽扣。
涂南很轻很缓地回过头,双眼眯了一下。
上车前她就有种没来由的感觉,因为停车的地方离昨夜那个男人离开的地方不远。
而现在,预感似乎成了真。
姑娘说:“还好有人开车,你不会昨晚又熬夜了吧?”
男人“嗯”一声。
“这么拼,迟早要出事儿!”
男人笑了,眉心上的手没拿下来过。
被忽略了的方阮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能出发了吗?”
男人说:“走吧,我再睡会儿。”
除了些微的疲倦,这把低沉的声音和昨夜一样。
涂南拨一下后视镜。
男人稍微调整了坐姿,一手撑着额头,手肘支在窗上。舒展的五指遮挡了眉眼,只可见挺直的鼻梁和抿住的唇。
身形轮廓也与昨夜所见一致。
不得不说,世界有时候真是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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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走高速,开到城外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当然也没人说话,毕竟车上还有个人在睡觉。
方阮话多,憋了一路,连音乐都不能放,别提多难受了,可他是被雇来的,也不能发表意见。
寺在山上,台阶直上近百米,树荫遮道,郁郁葱葱。
山门外就是售票窗口,因为最近寺庙不对外开放,已经关了。
一个沙弥在大门后面拉开了道缝,涂南一手提着刚买来的香火,从门缝里钻进去。
方阮跟方丈打了招呼才能进的,人家也不求钱财,但起码的尊重得有。那小子把跑腿买香火的任务交给了她,自己开着车带着人直奔后山进寺去了。
涂南能说什么,车上有个睡觉的男人,一个雇主姑娘,除她之外还能指使得了谁。
“多谢师父。”
“阿弥陀佛。”沙弥呼声佛号,双手遮着被暴晒的光头跑开了。
涂南抬头望,远处几个殿都在修,工人们顶着烈日在脚手架上工作,挥汗如雨。
她那会儿下车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男人动了一下,欲醒未醒。当时她收回目光就走了,料想这时候他应该醒了。
他们八成已经在里面逛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碰不上。
涂南自己拎着香火去大雄宝殿,这里大概是修完了,一跨进殿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油漆味。
内地的佛寺没有边塞的粗狂,正中的佛像垂眼下望,祥和宁静。
没有明火,她也不点,把香火直接摆在香案上,双手合十,礼貌性地拜了几拜。
外面太阳这么大,晒得人无处可逃,这里反而是个好栖息地。
涂南拧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舒服地吐口气。
其实这地方她小时候来过一回,是她爸带她来的。
她爸说:“多看一看这些地方对你是有好处的,你要记住这些地方的神妙。”
神妙这个词她当时根本不懂。
现在她也不想感受什么神妙,只希望她爸千万别发现她的事儿。
一瓶水喝完了,她才从殿里退出去。
刚到廊下,看见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男人应该是彻底醒了,眼神清醒,脚下生风。
涂南看着他一路穿过雕花朱绘的走廊。
到了跟前,他头低一下,看她一眼,点了个头,从她旁边越过去。
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涂南瞥他,眼见着他将要错身而过,忽然开口:“昨天夜里,谢了。”
男人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不用客气,小事儿。”
“……”
原来他也认出她了?
涂南看着他的笑脸,大热天的居然有点背后生寒,他这一声不吭的,要是自己不开口道谢呢?
男人还在面前站着,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涂南敛神:“我叫涂南,涂鸦的涂,南方的南。”
“石青临,石青色的石青,来临的临。”
很少会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仿佛他不姓石,姓石青。
石青,一种国画颜料,一种颜色。
涂南忽然觉得脑仁儿突突的疼,她当时画错的那一笔,便是石青。
作者有话要说: 非网游文非竞技文,只不过男主职业跟游戏有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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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对这里应该熟悉吧?”
涂南慢悠悠地把视线转回面前的人身上,神思也跟着转回来了。
他头微低,看着她,一幅询问之姿。
“算是吧。”
石青临没有多言,只抬一下手,示意她先行。
涂南自然而然地朝前带路。
她没有这个义务,但也没理由拒绝,毕竟刚刚才谢过人家。
因为整修的缘故,一路走来偶尔能看到道边堆着水泥砂浆,待用的琉璃瓦摞在一起,被太阳照得反光。
寺中五树六花,放生池中荷叶卷着边儿,蝉鸣声声在枝头。
涂南走上观音殿前的台阶,想起还有两个人,回头问:“不用等他们?”
石青临在烈日下走近,微眯起双眼:“不用,我们时间不多,分开看比较快。”
灵昙寺是明代寺院,算不上年代久远,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古迹,本地人通常很少会来这里观光,更别说忙里抽闲也要来看的了。涂南有了推断:“你不是本地人吧?”
石青临说:“是,不过刚从国外回来,好多地方都不熟了。”
涂南心说现在的海归居然也有参观寺庙的爱好了,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你呢?”
突来的问句让涂南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他是在回问自己,点一下头说:“是,我也是本地人。”
“那就难怪了。”石青临的尾音里带了丝笑。
涂南看他:“难怪什么?”
“难怪昨夜敢那样。”
“……”
他是想说夜半敢与人对峙,必是仗着在自己的地盘儿上,有恃无恐。涂南几乎一秒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石青临步履闲散,踏上台阶到她身侧,伸手一推,推开了殿门:“进吗?”
昨夜他也是这个语调,问她“走吗”。
涂南双唇一抿,跨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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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寺中最值得一看的地方,大概就属这观音殿了。
殿内塑像木鱼,蒲团香案,这些其他殿里都有,没什么特别的,却有一整面墙壁的彩绘,算得上是镇寺之宝。
涂南刚进殿门就听到一阵手机振动的声响,回头时看见石青临一只手拿着手机,正要朝外走:“不好意思,工作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她真是不解,既然工作这么忙,又何苦走这一趟。
明代寺观壁画与前代不同,大一统的王朝是包容的,画师笔下也有不同宗教和不同教派间的融合。观音殿的墙上画的是幢幡宝盖和天宫奇景,上中下三层,诸天神佛,神兽龛座,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