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竟然还挺踏实。
她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六点十分。
门被推开,谭秘书轻手轻脚地进来,一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不由惊喜地喊了一声:“蒲总你醒啦!”
蒲一凝:“水。”
“喔喔好的!”谭秘书替她把床摇起来,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
蒲一凝抬手接过,慢慢地喝干净了。
她把空杯放回床头柜上,看了看胳膊肘上的淤青,又撩开被子看了看腿上的纱布。
“医生说都是外伤,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蒲一凝嗯了一声:“你和公关部联络过了吗?”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谭秘书脸都绿了:“蒲总,反杀就反杀,但你能不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哪有人敢对自己这么狠的?”
“就是因为没有人敢对自己这么狠,所以我才要做。”蒲一凝把病号服的裤腿卷了下去,“看戏的,以为我是真的被逼出了意外,怀疑的,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所以在这件事中我只会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受害者,博取舆论同情;一个是对自己都敢下手的疯子,圈内就不会再有人再敢轻易来惹我。”
谭秘书:“可是这太危险了!”
“没关系,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还没有活腻,有把握才会这么做。”蒲一凝说,“现在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孟霆的粉黑还在大战,公司和剧组都遭到了比早上更严重的骚扰和辱骂。车祸的消息还没有放出,但路上的监控录像已经拿到了,通稿也已经写好了,不过那辆车是哪家的狗仔还没查到。”
“嗯,查不到也没事,他们估计也被吓得不轻。”蒲一凝伸手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孟霆那边联系过你们了吗?”
“还没有。”
“他估计是在等着我主动呢。”蒲一凝冷笑一声,“他有千万粉丝,怎么都凉不了,但嘉令根基不稳,很容易一蹶不振。他在等着我服软示好,然后约个什么条件,让我吃了这闷亏。”
谭秘书看她情绪有点激动,便转移话题:“蒲总你饿不饿,楼下有粥店,我刚才买了一碗,味道还不错。”
“我还不饿,等饿了再说吧。”蒲一凝道,“孟霆还以为自己很厉害,但黑吃黑,比的不就是谁更狠吗。”
谭秘书被她眼底的戾气惊到,战战兢兢地说:“蒲总,我看出来了,你和他一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不至于,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蒲一凝眯起眼,“孟霆既然自己凑过来,那这个热度我还非蹭不可了。”
正说着,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呼啦啦进来一大帮剧组的人。
蒲一凝:“……”
她看向谭秘书。
谭秘书连忙举手:“这个,这个你没有说要对他们保密呀!网上动静那么大,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打你电话打不通,又打我电话,我没办法,只好说你出了车祸。”
祁尚身上的T恤还沾着汗,一看就是今天的戏一结束就赶过来了。他旁边站着褚茵,正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而已。”蒲一凝说,“你们安心拍戏好了,我尽量保证剧组不受影响。”
“现在谁在乎这个啊蒲总。”祁尚抹了把额头的汗渍,“你怎么能够跟狗仔杠上呢!大雨天的还赛车,是真玩命啊。”
“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我的事情自有公司操心,你们老实拍戏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和帮助了。”蒲一凝拉了拉被子,做出送客姿态。
谭秘书赔笑:“明天还要出早工,大家还是赶紧回去吧,蒲总有我在旁边就够了。而且人一多,空气不通畅,影响病人休息的。”
大家看到蒲一凝确实没什么问题,也就放心了,三三两两说了几句安康话就打算撤退。
喻子燃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回过头来凝望她。
蒲一凝注意到了,他从进病房起,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林龄一转身发现他掉队了,连忙喊道:“走了走了,不要打扰蒲总休息。”
喻子燃喉头一涩。
就在这时,谭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见是公关部打来的,便去阳台上接了。
蒲一凝坐在床上,沉默地目送喻子燃离开。
喻子燃抿了抿唇,手指搭到门把手上,准备替她关门。
“等一下。”蒲一凝突然开口。
几乎是同时,快要合拢的门一下又被打开,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谭茗说楼下的粥店很好吃,我饿了,你能帮我去买一份吗?”她看着她,语调平缓地询问。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蒲总想吃什么口味的?”
“没想好,你到店里把菜单拍下来发给我吧。”
“好。”他点头,唇角不自觉地露了一点笑意,“我这就去。”
他飞快地关上了门。
蒲一凝拿起床头柜上的新手机。
谭茗实在是个贴心的助理,看她先前的手机已经在车祸中壮烈殉职,就赶紧买了个新的,把原卡装了进去。
她开机,一大堆信息差点把系统卡到崩溃。
她慢吞吞地划拉着屏幕,无视那些拉拉杂杂的打探,点开和喻子燃的对话框。
五分钟后,喻子燃发了张菜单的照片过来。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还是挑了个最顺眼的玉米排骨粥报给了他。
喻子燃很快回复:“好。另外还需要什么小菜吗?”
蒲一凝实在懒得一条条去看,便索性让他独揽大权:“随便,你看着办吧。”
她放下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谭茗打完电话进来,说:“蒲总啊我得回宾馆拿一下电脑。”
“去吧。”
“有什么想吃的我路上带一下?”
“不用了,喻子燃给我买晚饭去了。”
谭茗愣了愣:“谁?”
“喻子燃。”
“他怎么突然给你买起了晚饭?”
“我忽然饿了,你又在打电话,我就顺口差他去买了。”蒲一凝面不改色。
“这样吗……”谭茗挠了挠头,“那我就先回酒店一趟,把东西带全了晚上再来给你陪床。”
蒲一凝:“不用折腾了,我又不是得了重病,还要人陪床。”
“那我总是不太放心的。”
“公事要紧,病房你待着不舒服,回酒店吧。”
“行吧……那到时候再说,有事打我电话啊!”谭茗背起包,“这个医院应该没有狗仔知道,晚上放心睡吧。”
蒲一凝笑了笑。
谭茗和喻子燃在两个电梯中擦肩而过。
喻子燃拎着一个塑料袋跑进病房。
蒲一凝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打开病床上的小桌板:“这么快。”
“没有很快吧。”喻子燃说,“等粥等了好一会儿。”
他把粥盒放在桌板上,替她打开盖子,又取出几样小菜,说:“不知道蒲总喜欢吃什么,就买了一袋豇豆,两个流沙包,一份藕夹。”想了想,补充,“不辣的。”
蒲一凝:“……这么多,吃不掉的。”
“没事,蒲总挑喜欢的吃就行了,剩下的给我。”喻子燃把筷勺放到她手边。
蒲一凝不由一顿:“你没吃饭?”
“嗯,没有。”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大家都没吃饭,就来探望蒲总了。”
“你没跟他们回去,他们不问你?”
“问了,我实话实说,他们也没说什么。”
蒲一凝慢慢搅着粥,隔着一层蒸腾雾气看他:“既然没吃饭,为什么不给自己也买一碗?”
“店里人挺多的,粥等的时间长,不像这些菜都是现成的。”喻子燃说,“我怕蒲总等不及,就先买了蒲总一个人的。”
蒲一凝:“抽屉里有空纸杯,拿一个出来。”
喻子燃以为她想喝水,握着杯子站起来正要找水壶,就听到她说:“坐下,杯子伸过来。”
他有些不解,却还是照做了。
蒲一凝捧起粥碗,将热气腾腾的粥倒进了他的纸杯,末了,还不忘盛出一些沉在下面的排骨分给他。
喻子燃惊讶:“蒲总……”
“吃吧,这粥也是大份的,我吃不了这么多。”店家只配了一双筷子和一只勺子,她拿了勺子,自然只有筷子能给他,“将就一下吧。”
喻子燃握着一杯粥,拿着一双筷子,显得有些无措。
蒲一凝撑着下巴:“嫌少?”
“不,不嫌少。”喻子燃握着杯子的手缩了缩,“可以了。”
蒲一凝想了想,说:“不对,你是男人,又还年轻,应该要多吃点。”她把粥盒往他怀里一塞,抽走他手里的纸杯,“这个给我。”
“蒲总!”
“没事。”她打断他,把装流沙包的袋子勾到自己面前,“再有这个就够了。”
喻子燃捧着粥盒:“……”
蒲一凝偏头看了看他的表情,笑了一下:“吃吧。”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推辞,喻子燃便开始默默喝粥。
病房内一片安静,只有偶尔包装袋摩擦的声音响起。
等到两个人都吃完了,喻子燃把空盒收拾掉,重新坐回了蒲一凝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