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
他的声音喑哑,气势逼迫。
“只有我能欺负。”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怎么可以失去第二次?
舒盏的耳朵嗡嗡的,听不清江远汀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他把那几个男生吓得要死,手臂上血流不止,拿着刀——
拿着刀?!
“江远汀!”
她喊了一声。
“江远汀……”
那道声音钻入心里,他蓦地一愣。
刀已经架在了男生的肩膀上。
最终没有落下来。
警笛声四起。下来的警察打着手电,走到了先前那几个学生身边。
手电筒白寥寥的光芒下,男生抱着女生,侧脸不掩精致,手臂上的伤口处血还在流,他却恍若未觉,语气柔和:“不怕的,不怕的,我不怕,我不会,我不疼……”
被他抱着的女生脸埋在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两人皆穿着一中的校服,书包丢在地上,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个被摔破了的保温杯,黑了屏的手机,和一把小刀。
这是一场斗殴事件,显而易见。
可作为罪魁祸首的那几个小混混,却跟蔫了气似的,无精打采地站在一旁,让警察都出现了怀疑:打方和挨打方是不是反了?
*
是夜。
医院的人不少,不时有护士走来,走廊上夹杂着大人用方言的怒骂声、婴儿的啼哭声,吵吵闹闹,叫人耳朵疼。
陪他们过来的警方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略高,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说话却细声细气,很有耐心。
做完了笔录,警察到病房外面去打电话。舒盏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放在一旁。
还好手机够坚强,换个屏修一下就好,能用。
她的另一只手一直被拉着。
江远汀垂着眼,右手还缠着绷带,舒盏见了便轻笑一声,“你还有力气抓着我啊?不怕右手废了?”
“不是没废么。”他的语气淡淡,目光再次落在舒盏的脸上。
舒盏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然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红,低声道,“上了药了,估计明早就能消肿……都不是什么重伤。”
哪里像江远汀。
那一刀直接捅进去,校服袖子都染红了。
那都是他的血啊。
当时的他,真的一点都不疼吗?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他的伤,而是……她啊。
她又说道:“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他往后一靠,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眸中的痛意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如果不是我,现在躺在这的可是你了。”
“……谢谢。”
所以她才对他说对不起啊。
承受了这些伤。
江远汀并不想跟她扯这些,只是看见她难得露出乖巧温顺的一面,想逗逗她罢了。
他问:“什么事情?”
刚才舒盏和女警察是在外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他那时候又打了麻醉,很困,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孙悦悦。”舒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把自己和孙悦悦之间的那点事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听得江远汀嗤笑一声。
舒盏压下了心里的不爽,催眠自己要好脾气地对待病人,好脾气好脾气好脾气。
“他们不会得意太久的。”
舒盏轻轻地说:“嗯。”
那几个学生已经被带到局子去了,警方与两方的学校都联系过,想来明天就能看见消息了。
*
当天夜里,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舒父来到了医院。
一同过来的,是舒母和江母。
别说舒家与江家一年没见过面,就连江远汀自己,都没有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
舒盏悄悄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离开了病房。
江远汀能长成这样,父母的基因功不可没。江母是美人,典型的美人,南方女子的温婉与北方女子的大气在她身上交替得淋漓尽致。江远汀继承了他母亲的桃花眼,还未笑,便已觉软上三分。
“明天我给你们都请了假,”舒父的手里拿着一根烟,迟迟没有点,又放回了口袋,“这件事情,我们要学校给一个交代。”
一中是第一的公立学校,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叫人心悸。
“嗯。”舒盏的声音依旧很轻。
舒母都没有计较她偷偷带手机去学校的事情了,看见女儿依旧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她心头一热,抱住了她。
来的时候她听见警察说,舒盏身上的伤很少,都被江远汀挡下了。
特别是那一刀子。
“没事就好,”她喃喃道,“没事就好……”
随后,双方家长各自把孩子领回了家。
舒盏什么也没有做,在床上躺了一天,班群的消息都爆了,私聊也不少,她一条都没有回,只跟郑芷聊了几句。
她和江远汀双双请假,又是同桌,那一排空缺的位置很是显眼。紧接着在大课间学校召开大会,让孙悦悦和她男朋友做深度检讨,男朋友被劝退,孙悦悦给了严重的处分。
又有人传出看见孙悦悦堵舒盏的这件事。
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不多想都难。
可,怎么江远汀也没来?
第21章
没有人知道答案。
过了一天,舒盏回到学校。一落座,班上好几个同学都过来问候她。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大家原本就来自同一个年级,只能说是没有交情,成为同班同学后,或多或少都会有印象。何况舒盏的名字高调,光荣榜上摆着,班上没人不认识她的。
舒盏边收拾边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受了点伤,估计过两天就过来了。”
“嗯,一起走的,去公交站顺路,伤是保护我受的,江同学是好人。”
“初中是同学。”
在他们暧昧的“哇”声中,舒盏的神色淡淡的,“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大家立刻嫌弃地别开了脸,不久上课铃响起,便陆续离开了。
舒盏低头看书。
昨天没来上课,错过了一天的新课,她看了一下,还不算太难搞懂,等下了课去办公室问下老师好了。
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桌子上堆着两沓练习册,江远汀不在,舒盏很不客气地霸占了他的桌子。
一个人坐固然舒服,可又感觉……少了些什么。
她请了晚自习的假,直接去医院看江远汀,顺带给他补课。
离开的时候,宁见薇跟她走在一起,眼睛亮亮的,有光在浮动,“我把稿子交上去了。孙悦悦被退了宿。”
孙悦悦违反了学校的规定受到处分,也无法住宿,昨天她的家长就来搬东西了。
舒盏笑笑,“那真是太好了。”
说到底,做出那些事都是有孙悦悦的带头。孙悦悦一走,暂时自然不会有人来欺负宁见薇。
“薇薇,”她不忘补充道,“今后如果你有什么委屈,不要不说,别被别人白白欺负了。我们都是你的后台。”
宁见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地点了下头。
*
舒盏坐公交去医院,恰逢六点晚高峰期,路上耽搁了近一个小时,到医院已经快七点了。
她没来得及吃晚饭,包里有一包饼干,在车上吃完了。下车后,舒盏犹豫了一下,打算先去医院再吃饭。
于是她直奔住院部去。
刚打开病房的门,便有飘香袭来,少年在最旁边那张床上,靠着床头,悠悠闲闲地喝着汤。
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桶,里面的碗拿出来摆了一排。
舒盏听见了肚子挣扎的声音。
她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而后淡定地走过去,“你妈妈不在?”
“刚走的,上班走不开,”他的神色还是懒懒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怎么这么晚。”
“……你知道挤公交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舒盏对他微笑。
“没吃饭?”
舒盏懒得理他,把书包放下,开始一本一本把书抽出来。
江远汀接话,“我妈做了两人份的晚饭,再看口水就要掉下来了。”
舒盏:“……”
下半句让她内心那仅有的一点点感动荡然无存。
床头柜上果然还摆着一双筷子和一碗没动过的饭,她拿了筷子,毫不客气地去抢他汤碗里的排骨,“你在这躺着玩玩手机,我可上了一天课,还挤了一小时公交。”
“脑力和体力并行,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江远汀振振有词,“而我,已经足够优秀了。”
舒盏:“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三大形成条件是什么?”
江远汀沉默,犹豫片刻,居然磕磕巴巴地把答案说出来了。
倒是旁边病床上的老奶奶“噗嗤”一声笑出来,“年轻真好啊。”
舒盏臊得慌。
有什么好的,她现在可没精力跟江远汀吵架。
不过看来他最近是有认真在背书的。
舒盏对江家父母印象都不深,也很少去他们家,要不然就是他们不在的时候跟江远汀在房子里。江母的手艺倒是不错,尤其是在她非常饥饿的情况下,面前的饭菜简直就是世间美味。
江远汀慢条斯理的,没一会儿便把碗放下,收拾好放回了保温桶,随后又低头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