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禾停下,回头,“看不惯臭德性,还是看不惯臭德性比你漂亮啊?”
“……拽什么拽啊你?!”
“活一天拽一天,有本事把我干了。”
她自然地撩一下头发,把说闲话的女生们撂在身后。
程晚看着她走来。她心里有一点欣慰,禾姐姐还是这么酷。
“姐姐。”严禾路过时,程晚喊了她一声。
“你哪个年级啊?跑这儿来干嘛?”
“我来打印。”
“哦。”
严禾没停下,继续往教室走。
程晚欲言又止,错过了和她说话的最好时机,等严禾快进班了,她迅速地跑上前。
“怎么了?”严禾问,
程晚没有由来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来北城?”
严禾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程晚会问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要来北城?为什么呢?
格格不入的校园环境,无法适应的生存气候,离她温暖的家乡十万八千里。
她退出了跨进教室的步子,“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只是想活得体面一点。”
程晚没有听明白,却突然之间鼻子一酸。
穿堂风卷起路上的轻尘,校园里一片静谧。
严禾平静下来跟她说话。
“虽然叶卿不说,但是他很难过。”
“被人欺骗是很心寒的,可到头来他还是原谅你了。因为傻子总有傻子的坚持。”
最让人难过的不是告别,是不告而别。
但是傻子总有傻子的坚持。
多年以后,他乡遇故知的感动,让他轻易化解了这一小部分的恩怨。
严禾说,“我觉得你应该向他道歉。”
程晚点点头:“我会认真向他道歉的。”
“还有岩叔。”
突然被提起的名字让程晚猛然怔住。
而严禾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
在打印室里,程晚想着严禾说的这几句话。
旁边有个眼熟的女孩过来复印东西。
女孩长得很漂亮,朋友喊她施雨婕,程晚才想起来是昨天在公园里不小心被风筝刮到的女生。
她想郑重地道一次歉,可是女生正在很凶地对打印室的阿姨发脾气,好像是给她印错了什么东西。
程晚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插不上话,就闷闷地走了。
她也很想像禾姐姐一样变得酷酷的。
可是酷酷的人虽然很好,但有一句话也说得很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那么潇洒的。
程晚回到教室,有几个打闹的男生不小心撞到她,也没说对不起。
她安安静静地往回走。
听见那几个男生在嘲笑,“你妈的精神病能不能治好了?”
还有人学妈妈说话的神态,他们就像一群小丑。
她站在走道中间,和那几个人对峙:“你妈妈没有生过病吗?她不会变老吗?”
没有等到回答,程晚转身坐在座位上,低头红了眼睛。
——
刚刚在打印室里,施雨婕一眼就认出了程晚。
所有接近叶卿的人,无论是否有企图,她觉得自己理所应当了解地清楚一些。
施雨婕站在初中的教室门口,颐指气使跟旁边人说话,“看到了吗?叫什么?”
同伴女孩对照着后门的座位表看了半天,“好像叫程晚。”
施雨婕抱着双臂,抬着下巴看着里面楚楚可怜的女孩。
“你听见他们刚刚在说什么没,看她样子都快哭了。”
“说她妈妈什么什么的。”
施雨婕冷笑了一下,“小屁孩。”
那天晚上,程晚一放学,就被人拉走。
简喜乐在后面“诶诶”了半天。
施雨婕手一挥:“我是她姐姐,请她吃饭,你先回去吧。”
程晚想挣开她,“不用了学姐,我妈妈在家等着我呢。”
“没关系嘛,就吃个饭的时间,没有多久的。”
施雨婕笑眯眯的,拉她的力度更大了。
程晚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她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就说:“那我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施雨婕把自己手机拿出来:“你拿我的——”
话说一半,身后突然咚的一声。
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施雨婕和程晚诧异地回头。
正好看到严禾摔在地上,骨头撞出脆生生的闷响。
还好她眼疾手快把手肘撑在地上,否则就要脸上开花了。
程晚心一揪,这么摔下来,看着都疼啊。
严禾攀着扶手努力站起来,闷闷地说了句,“救命,好脏。”
从楼梯上跟下来的少年有些惊慌,时君以没有太多的时间迟疑,两条手臂抄到严禾的后背,把她抱起来就走。
跑出去两步,他回头看着程晚二人,焦急地问,“医务室在哪?”
程晚说,“食堂后面。”
施雨婕眉目一挑,“你推她啊?”
时君以没说什么,他抿着薄薄的嘴唇,低头看一眼严禾。
施雨婕像撞破别人秘密一样高兴,“看不出来你心肠这么坏啊。”
“关你什么事。”
锋利得充满寒气的眼神扫过去,施雨婕突然噤声。
时君以绕过她,飞快地往食堂后面跑了。
正好大课间,这一路要穿过操场,很多教室的同学都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的帅哥抱着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往食堂的方向狂奔。
女孩子们都觉得时君以太帅了,不合时宜地泛起了花痴。
叶卿从办公室出来,也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把作业本塞给旁边人,二话没说就飞奔下去了。
跑至一楼楼梯口,突然在两个女生面前刹住车。
施雨婕挽着程晚的胳膊,一脸笑意拉着她走。
险些被人撞上,施雨婕回头看看他,“叶卿,要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
叶卿手指勾了一下程晚,她有点诧异。
他索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施雨婕那里抢了过来。
“你跟我来。”
第二十四章
叶卿和程晚走到医务室的时候, 严禾已经在上药。
她眼眶是红的,但没有哭。
在门口站了会儿, 叶卿没有看到时君以。
他微倚着门,跟程晚说话:“为什么会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那个学姐很奇怪, 总是要跟我一起吃饭。”
“你以后……”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想措辞, 以至于后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渐渐地没有了后话。
想说,以后不要和她来往。
可是叶卿决定不了什么。
严禾没摔到骨头,就是一些皮外伤也够惨烈了。主要是在膝盖和肘关节。
上完药了, 她擦掉额头的汗珠。
叶卿进去, 在她对面床上坐下, “怎么那么不小心。”
严禾把两张床之间的帘子掀开, “有人故意吓我,我才脚滑的。”
“怎么吓你了?”他看着她手上的纱布。
“时君以问我,他能不能亲我。”严禾悄咪咪地告诉他。
叶卿面色平静, 沉默了少顷。
严禾严肃地说:“我太漂亮了, 有很多人想害我, 你要好好保护我。”
“我会的。”他敷衍地说。
严禾的手裹得相当严实, 叶卿问她:“能不能写字?”
“你拿个笔来我试试。”
叶卿给她递过去一支笔和一张纸。
严禾握着笔,写了自己的姓。
她把笔放下了, 揉揉手腕, “没事, 医生说过两天就消肿了。”
叶卿盯着严禾写的那个字, 听见了窗外的风声。
“知道了。”他轻轻说。
医生在收拾药罐,他看一眼外面阴沉下来的天色。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大概预示着春天要来了。
屋里一片安静,门口突然一声尖叫。
程晚捂着胸口,看着脚边突然倒地的女孩。
女孩的手掌心插了一把刀片,她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身。
送她来的同伴体力不支,喊医生出来救命。
“林萱。”
程晚小心地看了一下女孩被头发盖住的脸,问她的同伴,“她怎么了啊。”
“我也不知道,”同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刚刚上课还好好的,放学之后她让我先走,我走到半路觉得不对劲,就去厕所找她,然后就看到她这样了。”
满手是血的女孩被医生抬进另一个病房急救,门被关上了。
严禾跟叶卿出来。
叶卿问程晚:“你认识?”
“是我们班的同学。”
严禾表示没兴趣:“走吧,马上下雨了。”
叶卿跟在她后面。
程晚还在为林萱的事情感到担心,她三步一回头。
诊室的门始终没有敞开。
时君以一直站在楼下,他手里拿着一把伞,可能是刚刚回去拿的。
外面果然已经变了天。很快就开始下雨。
严禾过来的时候,他把伞递过去。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不过这种情况,谢谢都不知道怎么说。
他也没有提要一起走。
严禾先走,叶卿跟程晚在后面走得很慢。
“她还好吧?”时君以这样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