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怀里,她终于能像个小女人一样嚎啕大哭了。
此时此刻,这一幕落在任何人眼里都不可能多想。他们亲爱的战友牺牲了,两名优秀的军人飞行员将他们的英魂献给了祖国,献给了这份热血澎湃的职业,他们再悲痛都不为过!
江寒临紧紧收拢臂膀,将怀里的女孩儿牢牢护在胸口。
此时此刻,他除了悲痛牺牲的两名飞行员外,他还有着更深更恐怖的战栗和害怕。
如果有一天,同他一起训练,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们也这样牺牲在他的眼前,那他该如何面对?
再直白一点,有一天,他怀里的小丫头也面临这样的危险,而他只能远远地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那又该怎么办?
不敢想,完全不敢深入去想,坚强的心好像瞬间被人剥去了外壳,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手臂持续收紧,他俯颈,俊脸埋在锦兮耳侧,高大挺拔的身躯将怀里的女孩儿严丝合缝地罩住,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好她,就能一辈子护着她……
☆、第481章 你要找一个好女孩儿
整整一夜,锦兮跟江寒临没有合眼。
没办法,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无法在目睹两名战友壮烈牺牲之后,还能回去安然睡觉的。
他们紧紧相依,坐在停机坪一角的草坪边缘,就这样迎来了新的一天。
可纵然阳光升起,也无法驱赶笼罩在战士们心头的阴霾与伤痛。
露水重,两人的飞行服都微微润湿,锦兮靠在江寒临肩上,天快亮时闭眼休憩了会儿。
阳光穿透云层,她微微眨眼,如蝶翼般的眼睫缓缓抬起,眯眼看了看火红的朝阳,低声惺忪地道:“天亮了……”
“嗯。”江寒临低头看她,晨光中,她悲伤又带着慵懒的样子如同一只惹人怜爱的受伤小兽。
两人背对着营房,他低头下来时,薄唇正好擦过女孩儿光洁的额头,心头绵软一片,他放任着心里的意愿,将唇瓣停留在她额角,清冽的嗓音也染了晨露的湿冷,“心情好点了没?”
她这个状态,不适合继续进行飞行训练。
秀眉轻蹙,锦兮微微摇头,这样的悲剧,哪里是一夜的沉淀就能平复的,不过,这一夜跟他在一起,的确让她心里好受许多。
身体慢慢坐直,她幽幽地喘息了口气,回眸看他,坚强地露出一笑:“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悲伤是一回事,可我们不能因为悲伤就停止一切。”
该生活还要生活,该训练还要训练,任务来了,该执行还是得执行。
江寒临望着她,俊逸清雅的脸庞久久没有反应。
晨光中,他用幽深的眼神描摹着心爱的女孩儿,灵气十足却时刻保持冷静的眸子,琉璃般璀璨却又能劈出犀利的杀气。那张姣姣容颜,清冷时寒意凛冽,微笑时如桃花敷面,不论哪一面的她,总能魔法般牵动人心。
这样的锦兮,叫他只想放在心口细心呵护着。
可偏偏,她强悍坚韧,勇敢果决,不论经历怎样的打击,都能迅速自愈,重新强大振作起来。
眼眸轻眨,他沉凝的神色终于有了反应,恍惚地点点头:“没事就好,但也不要勉强,今天先休息吧。”
锦兮点头。
江寒临起身,背对着晨光的身影挺拔如山,纵然一夜未眠,可也不见丝毫疲态。
大掌朝她伸来,锦兮微微勾唇拉住他的手站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放开他粗粝有力的手指,锦兮抬眸看着他,轻盈的语调平静的像在谈论此时的天气一般,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满含深情地仰望着她为之倾倒的男人,“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你不要太悲伤,你要找一个好女孩儿,把你对我的这份爱给到她身上。”
江寒临脸色登时黑沉,薄怒溢满眸底,“你胡说什么!”
他气得不行,甚至一把甩开了锦兮的手。
锦兮知道他会生气,对于他的举动也并未在意,漂亮青春的脸颊依然维持着温婉的笑意,又主动拉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不管将来我们遇到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恋爱、结婚、生子……”
锦兮说这番话并非是心血来潮。正如暗影在他们加入獠牙时所说,进了獠牙,他们的每一天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天。
☆、第482章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承诺?
就如这两位飞行员,他们又何曾想,一次很普通很平常的飞行训练,他们却再也没能回来呢?
锦兮想着那位怀孕军嫂的痛,就想到了她深爱的男人。
其实,对于他们军人来说,牺牲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能继续为祖国效力。
可对于军属来说,这就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塌了,他们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出这样的阴霾?
而锦兮既是军人又是未来的军属,她心里放不下的也就更多。
她会将所有的青春与激情都献给祖国母亲,可也希望她爱的人能幸福地生活下去,所以她此时不可免俗,在经历了这种悲痛的心路历程之后,对江寒临说了这样一番话。
素手微微用力,她温声绵软地执着要求:“你答应我。”
知道她有多坚持,也知道她这番话是为何因,江寒临心里同样难受,清冷愠怒的眼眸落下,瞬间又幻化出柔情,他反握住女孩的手,凛冽的嗓音同样沉重压抑:“好,我答应。那么为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承诺?”
锦兮莞尔,当即很爽快地道:“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傻傻地为你守寡,我一定找个比你更帅更英俊更温柔的男人嫁了!我会连带着你这份都好好活下去!”
江寒临听得哭笑不得,宠溺地抬手捏在她挺翘的小鼻尖儿上,冷嗤了句:“听你这话,好像巴不得我战死沙场似得,你就能去找下家了。”
锦兮瞪他一眼,斥道:“你这才是胡说!”
安静的营地由远及近传来战士们嘹亮的晨训口号声。
你看,纵然前一晚英烈陨落,可战士们悲伤一夜之后,照样记得肩负的使命。
但这并不是说,我们不悲痛,不铭记,我们只是把对烈士的缅怀,藏在了心里。
活着的人,要活得更好,才不辜负英烈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的和平。
两人刚刚回到营区,袁政立刻找来,看到锦兮连忙道:“罗刹,正找你!”
锦兮微微一惊,“找我做什么?”
袁政走近,看得出也是一夜未眠,眸底有明显的红血丝,“嫂子中午要到部队来,我们驻地上没有女飞行员,到时候团里会派一个女文职跟着,另外就是你,也负责跟在嫂子身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怕受了这刺激,一个早产什么的都不好说,你身手好,反应快,跟在嫂子身边多注意点,有什么情况立刻汇报!”
锦兮听完,意外的同时又深感责任重大,顿时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锦兮所想,这位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军嫂,得知丈夫牺牲的消息肯定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才让她这个“练家子”去负责照顾左右。
可她没想到的是,接到这位大腹便便的军嫂,她除了脸色格外悲痛之外,竟然平静地没有嚎哭一声,甚至连无声落泪都没有!
难道她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还是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已经牺牲?还是顾及着腹中胎儿不敢伤心?
☆、第483章 躺在丈夫的怀里
车上一同下来的女文职跟随行家属搀扶着军嫂,可等她站定之后,便微微撇开了旁人的搀扶,只看向来接她的部队领导,同样很平静地问:“首长,张昊的宿舍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部队领导自然会无条件满足军嫂的所有要求,当即立刻吩咐陈南带领,又有锦兮跟女文职陪同左右,一起前往张昊生前所在的宿舍。
站在宿舍外面,陈南忍不住再度泪奔,女文职也受不了这一幕,偷偷抹眼泪。
锦兮不放心那位嫂子,她明白,真正悲伤过度是哭不出来的,但就是这种哭不出来的状态却更让人心碎。
她跟着军嫂进了宿舍,停留在那个依然叠着豆腐块的军床上。
其实,光这样看,谁又能相信一名优秀的战士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呢?他看起来就像是出去训练了,等到飞行结束,总会回来。
锦兮跟家属扶着军嫂在烈士张昊的床上坐下,便见军嫂抬头,轻声道:“同志,我想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
锦兮皱眉,心里是担忧的,苦涩地笑了下,同样轻声道:“嫂子,我在这里陪着,我不说话。”
军嫂微微摇头,露出同样苦涩艰难的笑,“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肚子里怀着张昊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会平安生下孩子。”
锦兮一听这话,顿时鼻头剧烈酸涩。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现在看来,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就因为她嫁给了军人做妻子,也能这般坚强!
试想同样的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许她还不能做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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