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院,屋子的布置与万梅山庄相似,只是小了些。西门吹雪自去了他的房间,卿卿却被小厮带着去了离西门吹雪最远的房间。她一点也不怀疑,这是西门吹雪特意安排的。
明白之余,不觉有些气闷。将小厮打发走,只说自己要休息,谁都不让打扰。事实上,她也确实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睡觉。
这样做的直接结局就是,当西门吹雪晚点进食时没有看到卿卿的身影,本就冰寒的面色更是难看了一层。被小徒弟多年磨成的习惯,每到她认为的饭点就必定要拉着他一起吃。卿卿在吃上从不委屈,三餐五点的,不仅让西门吹雪一练剑就废寝忘食的坏习惯得到改善,不知不觉也习惯了有个人总在旁边叙叙念念。
饭菜在桌上空置到微凉,他没有什么特殊喜好,所以桌上大都是卿卿喜欢吃的东西。堆积的怒火似是火上加油,又像是被凉水冲过,微冷。终是让人撤了饭菜,起身练剑去了。
金秋带着凉意,不经意间天边已从夕阳成了弯月。正该是熄灯睡觉的时候,安静的小院子里却突然传出轻微的细响——有人出门了。
卿卿进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月光才能保证不撞到东西。西门吹雪没有睡前点蜡烛的习惯,漆黑的环境更能给人以安全感,尤其他还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西门吹雪并未睡着,他一向浅眠,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发现。从有人推门的瞬间他就发现了,床边的剑伸手即可拿到,可他却并未有拔剑的意思。来人的走步规律和气息是他所熟悉的。
不可否认,他有些高兴,尽管那高兴隐藏极深。他甚至有闲情去评判卿卿的动作,轻巧有余但仍显得笨拙,心跳的太快了。很紧张?
卿卿当然是紧张的,就像西门吹雪了解她一样,她也同样了解西门吹雪。哪怕只凭借那细微的呼吸她也知道师父并未入眠,他若是能睡着倒怪了。
半是摸索,半是谨慎,卿卿走的慢极了。但见眼前黑影一低,膝盖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不是太远的距离,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师父的位置。
就算现在西门吹雪突然出声呵斥她,卿卿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她知道他没睡着!可等了片刻,那人却仍然没什么反应。这是默许,还是不想理她?
不论哪一条都无所谓,因为她已经轻巧地,用极其快的速度上了床,钻到那人身边。
僵硬,温暖。这是卿卿贴着西门吹雪时最直观的反应。她从未发现,师父生气的时候也这样可爱。
缓缓地,她伸手将他环住,微凉的手掌紧紧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体验,她在一点点的感受这个人。从身体,或者更能贴近他的心?
“师父,”她的头靠着他的肩,嘴唇摩挲着吐着热息,“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她的手指灵巧的从男人衣缝间钻入,常年身着男装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在面对男人衣服时不像别的女人第一次那般手足无措。
她的手沿着腰腹处细腻光滑的肌肤滑动,她甚至能摸到那一排硬硬的肋骨。怀着某种不怀好意,卿卿的手指绕着男人胸前的小点转着圈儿,伸出小舌舔了舔不知是脖子上哪块地方。她听到男人的呼吸不复平稳绵长,嘴里含含糊糊地轻呢道,“师父真的不要跟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女人占据主动权,除非他是个受。西门吹雪当然不可能是受,所以他也无法忍受。那凉凉的手指像是滑溜溜的小蛇,每到一个地方却又挑起阵阵火热。奇妙的反差陌生而又迷人,可他还是伸手握住她的,将她制止。
“有事?”他的声音淡泊平静,卿卿听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可他还是会有的,卿卿知道。
“你不信我,”她说的委屈,又有种赌气的愤慨,狠狠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心你看不到,我只有让你亲自检验一下我的身体是否是干净的了。”
“胡闹!”
男人充分表现出他身为严师的一面,猛的起身将她推开。如果卿卿能看的清楚,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已在黑暗中皱起了眉间。
“我胡闹?”卿卿才不让他脱身,一把环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腿上。青丝散开,均匀地覆盖他的腰腿。他本能地搂住她的背,手指从发间穿过,滑滑的难以握住,她是否也如这发一样呢?
他没有说话,于是卿卿继续,“那你这半个月都不理我算什么回事?嘴上说我胡闹,心里还是怀疑吧。怀疑,那就一次性验清楚啊!”她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忍了半个月的冷漠,一朝发起就占据了主权。西门吹雪也是个聪明的男人,可一向习惯用剑解决问题的他能对心爱之人做什么?
“没有不信。”他感觉到身上的人朝上挪了挪,应该是无意识的,一侧柔软的物体似乎从他的腿间蹭过去。稍瞬即逝,却仿佛电流一般酥酥麻麻。西门吹雪对这感觉并不陌生,甚至那次的快感食髓知味,难以忘怀。可,不能是现在。
他推开她,逃离一般起身点了灯火。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他却做的很慢。
灯火是偏橙的亮光色,在黑暗中突然亮起竟耀的人眼睛一闪,暗处投下深紫的投影,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组成了格外温柔的调子,房间里的东西一下就鲜活了。人,似乎也是。
西门吹雪坐在桌边,呼吸已回复平稳,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男装,白色的丝绸随着关节扭动而产生这些褶皱,微光照射下有明有暗,隐隐约约地展现出内里姣好的身材。黑发挡住了半个脸颊,他却能看得到,有一双水样的眸子盯着他,里面有委屈,有意外,还有说不出的惊慌。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到底还是奇妙的柔软和复杂的沉郁。“我信你,无需解释。”
突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一室沉寂,而伴随着这句话的落音则是卿卿瞪大的双眼。“你……”你既然信我,又为什么要冷着我这么久?
她没说完的话西门吹雪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看着她,竟有些好笑。多年师徒,他看着她长大。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他也就不是西门吹雪了。
他说的极慢,声音也是极其平稳的,“月圆之夜的那一战,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卿卿呼吸一滞,张口想要告诉他那一战只不过是一些人偷天换日的阴谋,话至嘴边却突然开不了口。他的眼神是那么认真,执着还有不舍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师,师父,其实……”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说出真相。
“我自七岁习剑,二十年来未曾一败。”西门吹雪开口制止了卿卿说下去,继续道,“叶孤城,亦然。”
他看着她,眸中满是她不能理解的狂热,“月夜一战,不论里面是否有什么其他计划,我都会全力以赴。叶孤城,亦然。”
半个月前,他在众目睽睽下与叶孤城订下决战之约,叶孤城却指定了紫禁之巅为地点。联系之前所知的惊天计划,不难猜出个中阴谋。可他还是应了,并不是一时之气,而是看到了叶孤城眼中的战意。
抢亲也好,谋逆也罢,管他世人如何看待,唯他们二人清楚为剑而战便够了。他与叶孤城不曾熟识,却胜过千万相识多年的人,只因为他们心中都有着一把剑。
两个亦然,肯定地没有丝毫迟疑。他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彼此的人了。卿卿突然有些酸涩,或者说她有点吃醋了。她能了解西门吹雪,能永远的陪着他,可她比不过他手里的剑,更不能像叶孤城那样理解他的剑。
要么赢,要么死。赢了要的是命,败了也要的是命。卿卿觉得她从没有像这样忧郁过,西门吹雪死,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因为哪怕只起一点点念头,也会心疼得想流泪。可叶孤城……一定有什么两全的方法。
卿卿从床上爬起来,两只眸子黑白分明,在灯火下仿若一汪秋水,晃人心神。“你考虑了你的剑,考虑了叶孤城,那我呢?师父可考虑过我?”
也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其他,西门吹雪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他轻声道,“待决战胜后,我们便回万梅山庄成亲。”
“那要是败呢?”她眉眼间头一次出现讥讽之色,针对西门吹雪的。
又是沉默。随后她听到西门吹雪坚定地说到,“为你,我不会败。”
这话听着很动听,动听的她几乎想直接跳过眼前的进入下一步。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
“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任何一个死,但我却从未想我你会败。”不仅仅是对原着的信任,更是对那人本身的信任。她突然笑了起来,比灯火还要灿烂,“虽然几乎没可能,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设想一下你败了的后果。”
“我很认真的想过了,后果无非是两条路。第一条,当然就是陪师父一起死了。第二条嘛——”
她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看着西门吹雪,直看得那人面色发沉,最终主动问她,“第二条如何?”
卿卿笑的更欢了,是她常有的那种极度开心的笑,随着那笑的,是她从床上跳下来的动作。赤着脚,卿卿跳到西门吹雪身前,弯腰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用她所能说出的最暧昧的语气告诉他,“给我个孩子,二十年后我再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