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呢?”
过了一会儿,柳夕突然问道。
秋长生一愣,眼神有些飘忽,装作不在意的避开了柳夕的眼神。
“你什么?”
“我是什么情况?”
柳夕却没给他逃避的退路,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当时我和你在巫族圣地废墟斗法,你拍了我一掌,让我刚好掉进了深渊魔洞。是不是因为,有人也请你帮了个忙,给了你一些好处?”
柳夕的声音很轻,但是秋长生却清楚的从她刻意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了些许的颤抖。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和墨允一样,也是一个被放弃的弃子吗?或者说在害怕,自己在修道世界的前半生也是假的,是被师门刻意培养出来,用来探询末法世界巫族后裔的工具?
秋长生不再躲避柳夕的眼神,反而定定的看着柳夕,星眸里倒映着柳夕那张苍白的脸和迷茫的眼睛。
“是的,的确有人拜托我请我帮忙,还许了我一件大好处。”
秋长生肯定的回答道,每一个字都回答的无比认真。
柳夕的身形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不变,一颗心却仿佛被人活生生的挖出来,扔进了寒冰刺骨的水潭之中。
“那人拜托我,让我尽可能的照护你保护你。不要让你受到伤害,不要让你受到委屈。如果你有什么要求,让我尽量满足你,大不了以后他加倍补偿我就是了。”
秋长生每说一句话,柳夕黯淡的眼神就明亮一分,那颗死去的心脏也跟着跳动几下。
她抬起头,眼底的神色明亮而炽烈:“那人,真是对你这么说的?”
秋长生点点头:“千真万确,字字不虚。”
柳夕的眼底突然滑落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儿,先前她无比心寒和失望时都没有流一滴泪。此刻却因为这句话,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谢谢你,师父。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让我再次被人抛弃,谢谢你没有让我的前半生变成一个笑话,一个虚假的笑话。
秋长生轻叹道:“那人还嘱咐我,在合适的时间,替他向你转达一句话。”
柳夕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他说什么?”
“他说:因为你是他最疼爱最出息的弟子,所以这项差事只能落在你的头上了。”
柳夕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使劲擦着眼泪,抬头望着天,也顾不得此刻的形象在秋长生面前颇为狼狈。
“这该死的老混蛋,就想拿这种假情假意的话来骗我干活。好话谁不会说啊,又不用花钱。”柳夕说。
秋长生笑了笑,说道:“他还说……”
柳夕立刻竖起耳朵:“还说什么?”
“他还说……你的随身空间里面放的上品灵石,都是天道宗的宗门财产,暂时可以借给你,但是回来之后要还的。”
柳夕勃然大怒:“这老东西,好不要脸,居然还想着把灵石要回去?”
柳夕的随身空间里面有近十万块上品灵石,是天道宗山下宗门产业一年的收益。还没来得及交回宗门,就突然接到了师父让她去巫族圣地走一遭的传信。
她到了巫族圣地之后,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柳夕嘴里骂师父,心里却是感激的,原来师父果然是故意送她一批灵石,并不是把她往末法世界一扔,然后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哎。”
秋长生悄悄的凑近柳夕的耳边,小声说:“你随身空间里有多少上品灵石?”
柳夕一下子警觉过来,瞬间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戒备的看着他:“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问问嘛。”秋长生说。
“就几块灵石,有什么好问的。”柳夕睁着眼睛说瞎话。
“呵呵。”秋长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柳夕沉默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说的也太假了,又加了一句:“其实也就千把块上品玉石,是我下山的时候,宗门食堂托我置办一些锅碗瓢盆和蔬菜水果之类的货物。”
“呵呵。”秋长生依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柳夕突然怒了,自己看在秋贱人转达师父对自己说的话的份儿上,让他三分,说个假话避免大家都尴尬。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滚蛋!
“呵呵。”
柳夕也对他“呵呵”一声,什么话也不说,转头就朝房间走去,甩起的马尾扫了秋长生一脸。
秋长生默默的看着她轻快的步伐走进房间,嘴角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夜无话。
第二天有年轻的女道士送来了洗漱用水,柳夕随意洗了洗,便提着鸟笼子跟着年轻女道士去膳堂用饭。
早饭是简单的馒头稀饭,不过厨子手艺很不错,馒头绵软喷香,稀饭也香浓可口。每人一叠切成丁的腌萝卜,下着馒头稀饭,众人吃的很香。
用完了早饭,就轮到这次大典的重头戏了。
学武的人,以切磋论高低。学文的人,以文章分高下。
那么学道的人呢?要怎么证明自己比别人技高一筹?
念经只是基本功,武功也不是道士必须掌握的技能。至于辨法之类的口水战,没个十天半月的分不出高低。再说了,除非是真正的得道之士开坛演讲诸般妙法,否则根本没人信服,谁也说不服谁,也无法论高低短长。
但是有一样本事却是每个道士都应该会的,那就是——画符。
百年大典后的第一场比试,正是画符。
第407章 画符
画符的地点在上清宫后山一座宽敞平坦的习武场,可容上万人以体操队形站立,平日里正一教道士们在此练习武术或集体冥想。
此时习武场上放置了大约三百余张条形长桌,仔细一看,这些条桌都是从膳堂搬过来的餐桌,上面放置了画符所需要的所有工具。
对于道士来说,画符是一件无比严肃虔诚的事情,就如同文学家首先要会写字一样。
首先要摆香案,然后上香请神,事先净身净手,再净口,将笔纸墨砚台等弄干净。随后祷告,祷告完了之后,再取笔蘸上朱砂一挥而就,一笔完成。
此时千万不要以为符箓已经画完了,还必须喷上法水,然后再祷告,顶礼后送神,步骤缺一不可。
对于外行来说,他们只看到道士画符的动作,却不知道画符的过程中有许许多多的讲究。
三百余张香案前,已经有近两百多道士在桌上祈福祷告。这些人年纪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严肃认真。
陆陆续续的还有好些道士走上空着的香案,然后开始念诵静口、静身、静心的咒语。
秋长生看到柳夕,悠悠然的走过来问:“你准备画什么符啊?”
柳夕身边的妙音四人,连忙向秋长生问好。
秋长生乃是当代天师的师弟,身份地位在道教很是尊贵,柳夕可以无视他,但并不代表妙音等人可以这么做。
秋长生微微一笑,示意四人不必多礼。
柳夕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打算画什么符?”
“我?”
秋长生笑了,淡淡的说:“今日有些热了,下场雨应该会凉快些。”
柳夕立刻明白,秋长生想要画祈雨符。
不过……就凭那些餐桌上放的凡俗之物,能画出祈雨符吗?想来秋长生早就用玉石炼制了玉符,等下激活玉符就是了,然后装模作样的把黄纸一烧,大功告成。
当然,柳夕的打算也是如此。
就那些普通的黄纸和朱砂,连一丝灵气都没有,画的符有个鬼用?
而且符箓,只是一种存储法术的工具,而法术本身是画符之人灌入其中。这些道士自身没有法术,如何能够让符纸产生法术呢?
见秋长生已经在一张香案前站定,柳夕也走向另一张空着的香案上。
与秋长生一样,柳夕也没有任何焚香祷告,更没有念什么咒语净口净心,她连香都没有上。
这般场景,落在道教老一辈的眼中,顿时皱起了眉头。
然而秋长生和柳夕两个年轻人,却是正一教和全真教两个道教最大派系中辈分最高的。当今道教,几乎没有能够对他们说教的人。
除非是小纯阳观的无尘道长,或者是正一教当代天师张乾坤。
无尘道长闲云野鹤,要想见到无尘道长,难度仅次于见到神仙。
而张乾坤和一众老道士坐在观礼台上,脸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师弟,眼神温和,完全没有要管教的意思。
得,人家都不在意,自己这些人在意什么呢?
秋长生拿起笔蘸了朱砂,随后一挥而就,用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便画好了符箓。
他把笔放下,吹了吹刚出炉的符箓,便潇洒的走下场来。
其他参赛道士纷纷用诧异的眼神望向他,符箓虽然讲究一挥而就一笔画成,但并不是真的就像草书一样写完了事啊。
画符,是画符者精、气、神三者高度统一,看似只有一笔画成,但速度却是无比之慢。不仅慢,而且很吃力,认认真真画完一张符,往往全身虚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