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饶是不久前才看过文章,再次阅读,她仍是忍不住心颤。
“好可怜啊,妈妈没了。”
“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学妹很漂亮啊,望坚强!”
“房子塌了?这得有多久的历史了?政/府不管吗?”
“怎么没有捐款链接啊,我要捐点零用钱,希望学姐一切转好,加油。”
“文章可信吗?不会是诈捐吧。”
……
微信公众号下有很多人留了言,最多的就是同情可怜之语,其中夹杂着一些质疑和嘲讽。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这些言语都化作一根根细针,扎得她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自妈妈去世后,她原以为自己已心如死灰,可原来还会这样痛啊。
上课时间迫近,教室里来的人多了,渐渐地开始嘈杂了起来。曾希慌忙关了手机,扭过头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眼角微微发红。
这节校公选是民乐课,庆大要求每个学生大学期间都必须修两节的艺术类课程,选课那段时间她正好请假,没选上,回来后能选的课就只剩下民族舞和民乐了,她四肢不灵活,自然就选了后者。
民乐课老师是音乐学院一个颇有气质的美女,刚进教室就笑嘻嘻地说要点名查勤,底下学生交头接耳了一阵,有些人猫着腰给逃课的朋友打电话告知这一坏消息。
美女老师戴好眼镜,拿着花名册一个个喊过去,有人刻意捏着嗓子帮忙喊到,可学声乐的人本就对声音十分敏感,一听一个准,所以他们一个也没得逞。
“曾希。”老师不轻不重地喊道。
“谁?”
“今天校报上的那个?”
“哪呢哪呢?”
……
这个名字一出,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热油锅里,瞬间炸开了花。教室里的人纷纷左顾右盼,低声讨论。
曾希本想答到,却被这阵势吓得退缩了,她垂着的脑袋几乎要落在桌面上,落下的长发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她尽可能地委着身子避开他人的视线。
“曾希。”老师再喊了一遍,“没来吗?”
曾希默然不语,龟缩在角落里,眼里的泪水迅速积聚,欲落不落。
幸好老师没再喊她,跳过她喊了下一个同学的名字,学生们也很快消停了下来。
老师点了名后就开始讲课,前几节课都在上理论,她站在讲台上自讲自的,也不管底下学生听没听。曾希自点名开始就趴在桌上,她不敢抬头生怕有人认出她来。难捱的四十分钟,每一分都被撕拉得无限漫长,于她而言就是一场凌迟刑罚。
下课铃声就是一道赦令,曾希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抱着包埋头跑出教室,慌不择路地逃着,一路上她都在躲避着人群,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光天白日下的鬼魂,东躲西藏,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
曾希躲进教学楼旁的综合楼里,无意识地顺着楼梯向上攀爬,直至到了最顶端,推开了天台的门,看到了毫无遮蔽的天空。
一种从未有过的逃出生天的感觉虏获了她。
曾希走到阳台边上俯视下方,刚才那些令她害怕,逃避的人此刻就如粟米般在她眼底。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正在此时,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吓了跳,缩回身子,捂住胸口。
曾希强自镇定,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后接通:“小望?”
“姐。”
“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下课呢。”曾望回答,“就想打个电话给你,问问你中秋回不回镇上?”
她没问回不回家,她们已经没有家了。
曾希还没考虑过这回事,默了下。
曾望没等她回答,直接说:“回去吧,奶奶还等着我们呢。”
曾希心头一动,忽又想到今天的糟心事,眼眶一红,微哽道:“好,我们一起回去。”
曾望默了会儿,问:“怎么又哭了?”
曾希心中万般委屈却是不能开口,咬着唇强忍道:“没事……就是有点想奶奶了。”
“别哭了,过几天我们就回去。”
“嗯。”
曾望又安慰了她两句,曾希抹了抹泪,尽量稳定情绪让她安心,之后又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挂了电话,曾希撑着栏杆往天际看,远山如一条绿色的履带环绕天地,她的心境渐渐平和了起来。
无论如何,为了奶奶和小望,她还得撑下去。
“哭完了?”
一个声音遽然在她身后响起,如平地惊雷,炸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曾希猛地回头,见到林穆阳的瞬间,发红的双眼讶然地睁大:“你、你怎么在这?”
林穆阳双手枕在脑后朝她走来:“看见有人逃课,我也跟着逃了呗。”
☆、十七章
十七章
林穆阳晃到曾希身边,双手撑在栏杆上往下看了眼:“嗬,还挺高。”
曾希微蹙着眉头询问他:“你也选了民乐课?”
“嗯。”
“跟着我出来的?”
“嗯。”
林穆阳回头见她皱着一张脸,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这已经是他第几次看她哭了?
他有意使她放松,遂故意道:“怎么,只许你逃不许我逃?”
“不是。”曾希摇头,低声讷道,“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林穆阳毫不隐瞒:“一上课,趴在那跟只鸵鸟一样。”
曾希脸色又灰了一度。
“在怕什么?”林穆阳问。
“……没有。”
“没有那你躲什么?”
曾希答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无所遁形。
林穆阳回过身来,双臂往后撑在栏杆上,阳台上的风微微掀起他T恤衫的衣角。
阳光下,他眯了眯眼:“今天的校报我看了,写得一般。”
曾希别开眼,心里又是一阵无地自容的难堪。
“募捐这事你不知道?”
曾希垂下眼睑算是默认。
林穆阳冷哼一声:“李辛霏还是一样自以为是。”
“不怪她……她没错……”曾希本能地为她辩驳,声音渐小,像是说给自己听,“她也是为我着想。”
“为你着想?”林穆阳不屑道,“你别把她想得太好了,没有利益的事她不会做的,她们那种人,只享受操纵别人的快感,要的是俯首称臣,也就是你……”
他睨了眼曾希,眼神略有深意:“能和她做朋友。”
曾希没留意他口中的“她们”,听到他如此贬低李辛霏,着急地争辩道:“不是的,辛霏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她、她对我很好的。”
“怎样才是对你好?像今天这样就是对你好?那你哭什么?”林穆阳问得直接,一点不带拐弯抹角。
曾希一时语塞。
“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与其说是为你好,不如说是为了满足她自己,如果你不触犯到她的利益,她能一直这样对你‘好’下去。”林穆阳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表露无遗。
曾希觉得他对李辛霏的敌意似乎不仅是针对今天的这件事,他对她的排斥由来已久。
“你很了解她?”曾希问。
林穆阳沉下脸,毫无感情地答道:“我只是了解这种人。”
曾希听不大明白他话里所指,懵懂地“哦”了声后就不再说话。
天际飘来一朵厚重的云翳,将太阳掩在身后,光芒被遮,云朵的周身被镀上一层金边,连着周围的小浮云也染上了色,一片金黄。
曾希趴在栏杆上望着那片天空,几朵彩霞像是落在了她眼里,她的双眸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熠熠生辉。
这样的一双眼睛,却在不久前看尽了生离死别,人世悲欢。
林穆阳偏头看了她一会儿,又回身去看那片云彩,嘴里自然地哼起了小调。
曲调轻快欢脱,像是林泉叮咚,小鸟啁啾,曾希听着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许些。
“你哼的什么曲子?”曾希趴在栏杆上的脑袋歪了下问他。
“没有名字。”林穆阳说,“随便哼的。”
“真好听。”曾希不吝赞赏,又问他,“你会写歌?”
“会一点吧。”
“之前的那首《命运》是你写的?”
林穆阳默了下才开口答道:“不是我写的,写那首歌的人已经不在了。”
曾希惊讶地叹一声,像是犯错的小孩般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关你的事。”林穆阳迎着风眯眼看天,太阳渐渐从云层中露出脸来,他突然对她说,“晚上一起去酒吧玩吧。”
“啊?”曾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有些踌躇。
“去吗?”
曾希绞了绞手,陷入了天人交战。
今晚她是要去机构的,她不应临时变卦。
林穆阳不逼她,半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说:“今天过得这么糟,不想放松一下?”
曾希抿了抿嘴,绞手指的频率增快,他的话语,他的语气都有勾人的诱惑力,她想起短短一个下午发生的糟心事,的确是有些想放纵了。
犹豫半晌后,曾希才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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