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城夸张的深吸一口气,直说色香味俱佳。
“陶夭夭女士,你真是越发贤惠了。”江南城搓着手坐下,谄笑着望向她。
“江南城先生,你这张嘴,真是越发讨人喜欢了。”陶夭夭回给他一个妩媚表情,似是皇后娘娘赏给总管太监的微笑。
“诶,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什么什么的,宜其室家?”江南城也不在意,继续装模作样的晃起了脑袋,“你真是宜其室家啊!”
陶夭夭白他一眼,故作鄙夷。
这句话,是她高中时第一次看到便一直跟江南城念叨的,所谓耳熟能详,就指望他能有所领悟,明白她是个“宜其室家”的好姑娘。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唔,就算现在才懂,是不是也不算晚?
如是想着,嘴角越发勾起,又将距离江南城远一些的泡菜向他面前推了推。
“你赶紧吃完了走人,我还要回去睡回笼觉呢。”陶夭夭冷声提醒,却掩不住眼底的波光。
“你中午去公司给我送饭吧?”江南城一边享受的喝着碗里的粥,一边冲着陶夭夭眨眼睛,“最近被你惯的越发不想吃酒店的饭了。”
陶夭夭被他故意摆出的无辜无害的表情逗乐,却依旧不乐意的冷嗤,“我才不去呢,让你们员工看到,还以为我是你家小保姆呢。”
“什么小保姆呀?就您这儿美貌,大家一看也知道是我金屋藏娇啊!”
“放屁!你拐了弯的骂我长得像二奶吧!”陶夭夭一把拍在江南城身上,嗔笑怒骂,尽是妖娆。
江南城出门前还不忘提醒她记得中午送饭,隔壁邻居出门正好撞见他托着她的后脑勺送上临别热吻。陶夭夭脸颊一热,拍开他就扭身进了屋,门外传来江南城心满意足的轻笑,宛若山涧溪谷空鸣。
直到她的手机声响起,陶夭夭才隐隐收了脸上的笑容,心里还琢磨着一会儿去超市买些东西,给江南城那厮做厨娘。
陌生号码,她漫不经心的接通。
第24章 我认真填词,认真谱曲,为了唱一首歌给你听(2)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那样遥远,却冷冷幽幽的如同无数只蚂蚁,一点一点爬进她的袖口,领口,然后钻进她的毛孔。
她说:“我是叶蓁。”
秋日里懒散的人群漫步在不算拥挤的街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泛着即将枯败的青黄。这里晚上会热闹很多,附近几所大学的孩子都爱来这条小吃街吃夜宵。
而现在,陶夭夭抬臂看了下时间,学生应该还在上课。
红砖灰瓦好像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原本不过一家红火的串烧店,如今已经在路边发展出了四五家的规模。更别提其他各色名目的琳琅小店,早就不再拘泥于几种单调口味,而经营,也规范许多。
陶夭夭眯了眯眼角,遮挡快要刺破角膜的毒辣阳光。
远远望向那家外墙壁被漆成喇嘛红的咖啡店,一成不变的好像一只被琥珀包裹住的硬甲瓢虫,被一年一季的秋风遗忘,成为不朽而僵硬的标本,留不下时光的划痕。
四年过去,就连门口栽种的冬青看起来都没有长高。不知道那个总穿着一条拖地的枣红色长裙,将漫过腰际的长发利落的盘在脑后的黑瘦老板娘换了没有?
陶夭夭如是想着,竟然一时冒出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慌乱?亦或,疲乏?
皮肤有些微微发烫,似是被毒辣的光线晒得劈啪作响,掉下灰白的碎屑来,然后钻进了令人紧缩毛孔的细沙。太阳穴“嗡嗡”作响,陶夭夭觉得一切无恙,只是眼角莫名乱跳。
回忆那般轻浮,融进白云里,飘忽不定,却怎么也吹不散,渐渐汇聚成乌黑的厚层,似是下雨前的沉闷,隐隐传来惊心动魄的闷雷。
将心头的力道转向指尖,狠狠捏了捏手袋。陶夭夭看到掌心早已一片涔湿汗迹,狼狈错综。
推门而入的时候,不出所料闻到馥香浓郁的咖啡香,融合着几分甜腻的奶油味道。第一眼,便看向窗户边的位置。原本的藤椅换成了棕色的条绒沙发,只是座椅上的人,依旧身影纤薄冷清,却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黑直的长发遮挡住了半边侧脸,听到响动,那双单薄的眼皮突然颤了颤,随即撩起。四目相对,陶夭夭心口划过一抹涩然。
她和她,从不是一类女子。
“你来了。”清淡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化了淡妆的眼尾却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
陶夭夭眉心下意识的蹙起,硬着头皮回复了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叶蓁看着陶夭夭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细长的丹凤眼暗藏情绪,嘴角,却始终维持着刚才的弧度。
“是挺久。”陶夭夭若无其事的耸耸肩,问一旁服务生要了杯冰水,这才平视面前的女人,“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去了西班牙?”
“难得你关心。”叶蓁白皙的指尖划过咖啡杯,口气却多了些讥讽,“我前天才回来,感觉b市变化挺大。”
陶夭夭一时没有接话,如此熟稔的口吻,显然并不适合她们俩。顿了顿,才压下所有烦躁,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还走吗?还是打算就留在国内发展?”
“不一定吧。”叶蓁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笑容也越发意味深长起来,“这次回来,主要想见见从前的同学。”
服务生送上水杯,陶夭夭轻轻抿了一口,这才不经意的问道:“见过江南城了吗?”
似乎有清淡的嗤笑声从叶蓁的喉咙溢出,陶夭夭抬头,看到她红唇轻启,依旧淡然,“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陶夭夭不耐烦的拨拉了一下滑落在额前的碎发,似真似假的玩笑,“我还以为自己变漂亮了。”
“我说的是性格…”叶蓁似有不屑的蹙起眉眼,顿了顿,才轻哼出几个字来,“一样自以为是,一样,不让人喜欢。”
回答她的,是陶夭夭张扬肆意的轻笑,直到眼泪都要流出来,她的目光才落到叶蓁的脸上,断断续续的冷嗤,“你以前要有现在一半直接,或许,也不会那么…招我讨厌。”
叶蓁的身子明显一震,下一秒,美丽的眸子陡然染上了愤慨,“你凭什么讨厌我?你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审核者的姿态?你那是嫉妒,你一直嫉妒我是江南城的女朋友!”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干嘛还故意和我套近乎?”一语中的,陶夭夭双眼微眯,如同剥茧抽丝般透彻通明,“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力出了毛病,我记得当年,好像是素来以冰山著称的叶大美女成天拉着我去这儿去哪儿,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呢!”
陶夭夭故意讥诮,顿了顿,才面色无虞的看向对面的女人,置身事外般漠然。
叶蓁猛地一滞,嘴唇已经泛白,如同蝶翼般翼翼颤抖。半晌,才反应过她的失态,深深吸了口气,只是紧绷的表情却依旧没有松下来。
“我以前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副假清高的面具撕下来…”陶夭夭玩世不恭的挑挑眉,故作轻松的靠向身后的椅背,“没想到今天,才得偿所愿。”
目光掠过叶蓁捏的泛白的指关节,陶夭夭满意的眯起眼角,才继续说:“原来,你这样的冰山美人也会生气呀?”
“陶夭夭,你不用故意激怒我。”良久,叶蓁才抿了口咖啡,平息了变声的语调,“我不想跟你吵,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和你…求证。”
最后两个字,陶夭夭听出了不一样的冰冷。
叶蓁轻轻一笑,下一秒,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卷画纸,不紧不慢的摊开。
陶夭夭的目光停在桌面,画纸的边缘已经翻了毛边,看得出是摩挲很久的痕迹。
这么珍惜吗?
陶夭夭不动声色的抬眸,微笑,“没想到你还留着啊?”
“是啊。”叶蓁坦然承认,眼中却压抑着叫嚣的浪潮,“我在西班牙的这些年,日日看,夜夜看,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果然是美术院的才女,闭着眼都能画画。”
“陶夭夭,我不想拐弯抹角,你也不用阴阳怪气。”叶蓁的嘴角怒不可遏的颤动,口气,却多了几分自信,“我找你,不过为了讨个说法。你说这是江南城画的,可是真的?”
“我说?”陶夭夭口气多了几分戏谑,尾音上挑着反问,“你确定…我这么说过?”
叶蓁眼底的笑意一瞬间抽离,而表情也在顷刻僵硬。
她确定?
一样的咖啡厅,一样的靠窗位置。
江南城还有一节经济学要上,她和陶夭夭都已下课,在这里等他。
昨天她说想看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江南城立马点头,想了想又说:“夭夭前两天也说过这部片子,叫上她一起吧!”
拒绝在她的口中转了好几圈,终究在江南城不以为意的转移话题后生生咽了下去。
又是…夭夭。
叶蓁用冰冷的表情掩饰心底的烦乱,倒是陶夭夭,老神在在的叼着冰红茶的吸管,翻看手里的杂志。大概也感觉到她的无聊,陶夭夭用那向来优越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示意丢在桌子边上的手提包,“还有一本,要看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