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岸 (梅琦)

　　“阳阳？”
　　孙晋阳笑着说：“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忌我，我这么大，人家外国人像我这么大都自己生活了。”
　　宋梅一脸温柔的看着他，渐渐的掉了泪，“谢谢你，妈妈谢谢你，谢谢你能这么理解我。”
　　孙晋阳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漆黑的眸子里都是笑意，“妈，这是好事。”
　　宋梅没有再开口，心里难过，孙晋阳的童年不甚美好，跟着她跌沛流离，几乎把晋城里的棚户区住了一个遍。
　　可他从来没抱怨过，到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宋梅从夜市上买回来的，她也提过，要不要买几件好点的衣服，他说：“没必要，长得帅披麻袋也好看。”
　　到孙晋阳十四岁，她们才搬到这里，算是安稳了下来。
　　虽然孙晋阳从来没说过什么体己的话，但宋梅知道，他心疼自己。
　　从这晚交谈结束，孙晋阳做了一个决定——退学，他觉得这样一天天在学校里混日子实在是没意思的很，他也是真的不喜欢学习，有这些时间，他干什么不行呢？
　　期末考完试这段时间，学校安排的是补课，他也索性懒得再耗下去。
　　第二天和唐苑一起进了校门，两人还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临分开前，孙晋阳又喊住她，“唐苑。”
　　“怎么了？”
　　“晚上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唐苑乖乖的点头，“好，”又转动着小脑袋四处看了几眼，才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又抽了出去，见孙晋阳要看，急忙撒娇：“不要不要，不要现在看。”
　　露出一排小白牙，明晃晃的冲着他笑，压低声音，“我送你一个东西，你回去再看。”
　　孙晋阳探出长手朝她头顶揉了几下，笑的好不得意，“是你给我写的情书吗？”
　　“哎呀，你别问，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孙晋阳刚坐在座位上，孔向东这只赖皮狗就又凑了过来，悄声说：“阳哥，我弄到点儿好东西。”
　　孙晋阳斜眼看他，就看见他从桌兜里掏出一张光盘，但光盘外面并没有封面，还看着挺破，他无语道：“妈的，一张破碟片把你宝贝的，没见过世面。”
　　“你才没见过世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日本的。”
　　孙晋阳冷笑，“嗯，知道，一张日本的破碟片，洋垃圾。”
　　孔向东气的曲起胳膊朝他腰上顶了一下。
　　“嘶，你他妈能轻点不，”他疼的轻呼出声。
　　“靠，这是日本的什么苍什么空,老子好不容易弄到的，你还非得说是破碟片，老子能不气吗。”
　　“什么玩意？”
　　孔向东看前排的人都在专注的早读，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捏着嗓子说：“黄\\片，咱们一会儿去网吧看，去不去？”
　　“不去。”
　　孙晋阳皱着眉，一只手揉捏着腰侧，“肾他妈都被你孙子顶烂了，还他妈看什么黄\\片。”
　　孔向东笑的一脸猥琐，“你不是有小学妹了嘛，学习学习。”
　　“滚，少胡说八道，她还小着呢。”
　　“现在小，又不是一直小，先总结点经验总是有好处的，万一枪上了膛找不到眼儿多尴尬是不是。”
　　他好说歹说，连拉带拽的把孙晋阳拖出了教室，两人逃课去了网吧。
　　孔向东搞到的这盘光碟是剧情型的，前面都是铺垫，两人看着无聊，一边抽烟一边闲扯。
　　“哎，阳哥，你和小学妹进行到哪一步了”
　　孙晋阳故意冲他脸上吐了一口烟，邪气的笑着，“咋的？羡慕呀。”
　　隔着烟雾，他看到孙晋阳垂眼笑了一下，不似平日的痞气，也不似那般冷冽，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柔，片刻他就恢复了往日的劲儿，嘴里含着烟，双眼瞅着显示器。
　　“切，谁羡慕你，老子喜欢前凸后翘的妖艳贱货，看不上你家那种绵兮兮的小白兔，话又少又无聊。”
　　孙晋阳没搭话，他不想和别人解释唐苑多有趣，他都怕别人会发现她的有趣。
　　他低头想着，好半天没听到孔向东说话，觉得奇怪，抬眼一看，显示屏上紧密交缠的两具躯体勾走了他的目光，那女人身子软的似水，在冲撞下像是泛起了波浪，在反反复复的涌动着，声音细的像夜晚惨叫着的母猫，叫的人坐立不安，心痒难耐。
　　这一幕太过活色生香，孙晋阳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僵直了，但又流窜着一股无名之火，烧的他嗓子干涸沙哑，燥的他下身肿胀难耐。额前冒出滚烫的汗珠，压着眼皮滑下去，他却好似没感觉到，眼睛牢牢锁着显示屏。
　　里面的女人浑身战栗，身上泛起肉眼可见的小疙瘩，皮肤雪白里泛着粉，好像一叶失了方向的扁舟，在海上摇曳……
　　孙晋阳紧紧攥着的手在轻轻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窒息而亡，会爆裂而死，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把身后的椅子撞的后退了好几下，铁质椅子腿和水泥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满脸通红的孔向东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撤了一下，紧张的问：“怎么啦，怎么啦？”
　　孙晋阳拿起搁在电脑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哑着嗓子说：“我出去抽根烟。”
　　他走到网吧的后门，叼着一跟烟靠在门框上，手里紧紧攥着打火机，却并没有点着。
　　晋城地处西北，虽然冬天冷的凛冽，但夏天却同样高温，沉闷的没有一丝凉意，他身上的那股燥热怎么都降不下去，反而越来越强烈，烧的他浑身冒汗，把短袖的后背的都湿透了。
　　孙晋阳低骂一声，“操。”
　　把嘴里的烟抽出来塞进烟盒，进了旁边污秽不堪的卫生间，紧闭的门后传来一声闷哼，他泄气一般靠在门背上，双手慢慢的穿好牛仔裤。
　　点燃烟吸了几口才出去，走到孔向东旁边，见他整张脸已经红成了一个红烧蹄髈，泛着油光。
　　“我先走了，回家一趟。”
　　孔向东眼睛不离显示器，缓慢的点了几下头。
　　孙晋阳出了网吧，直接往家的方向走，虽然热，但太阳并不毒，天空灰蒙蒙的。晋城这些年一直这样，雾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不仅是冬天，夏天也没有过蓝天。
　　他回家换了一件短袖，到教室的时候孔向东已经回去了，兴致不高，手里拿着一本书转来转去，见他来了，问：“都回去了怎么又来了？”
　　“等唐苑下课一起回去，她家那边路上没灯。”
　　孙晋阳把凳子从他腿下抽出来，坐下，手伸到裤袋掏烟盒，烟没摸到，拿出来一张小字条，这才想起来是早晨唐苑塞进去的，被孔向东一打扰给忘了。
　　展开一开，一张粉色的信纸，上面写着：你是远行的船，我愿意做等你的岸。
　　他把头埋的低低的，轻轻的笑着，心里想的是，我的岸呀，我怎么舍得让你等。
　　孔向东见他满脸的笑，翻了一个白眼，“看什么呢，笑的一脸骚样儿。”抬手就要抢他手里的信纸。
　　孙晋阳侧身躲开，回头呵斥，“滚远点，给老子弄扯了，要了你的小命。”
　　“切，猜也猜得到，小学妹写的吧，真肉麻。”
　　过了一会儿，孙晋阳喊他，“东子。”
　　“嗯？”
　　“你认识什么人吗？能介绍工作的。”
　　“给谁介绍工作？”
　　“我。”
　　孔向东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问：“你真打算不上啦？”
　　孙晋阳一脸无所谓的看他，“不是打算，是真的不上了，我一会儿去和老师说，天天混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也学不进去，还不如去赚点钱，我妈能轻松点。”
　　孔向东是知道他家的情况的，但还是劝道：“这就剩一年了，上完再走呗，我陪着你走，这好歹拿个毕业证。”
　　孙晋阳苦笑，“就个烂高中毕业证有什么用，我还能搞什么文化，咱们凭体力干活。”
　　孔向东也沉默了，是呀，现在大学生也很多，高中生能干什么，只能凭体力劳动了。
　　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认识，但我爸认识一个，是开什么房地产公司的，应该能找份工作。”
　　“那你回去帮我问问你爸。”
　　“行，不过他们公司没在咱们晋城，在海市。”
　　孙晋阳皱了一下眉，“海市呀，”他之前是没想过要离开晋城的，思索片刻，“海市就海市，只要工作合适就行。”
　　孔向东靠过来揽住他的肩，“行，我今天回去就问。”
　　“晋阳，你放心得下你妈？还有小学妹。”
　　孙晋阳思考了良久，“我妈现在倒是有人照顾，就是唐苑……”
　　转头看孔向东，“我要是去了海市，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晚上最好送她回去，她胆子小。”
　　孔向东拍拍他的肩，“好，你放心。”
　　临近晚自习结束，孙晋阳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老师，我想退学。”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说话和蔼，听他这么说，笑着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没什么事情，就是不想上了。”
　　“哦~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老师你是知道我的成绩的，铁定是上不了什么大学，与其浪费时间，我还是觉得现在干点什么比较好，也许过几年就能有点儿成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