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岸 (梅琦)

　　见她这么没精神，孙晋阳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探她的额头，“不热呀。”
　　唐苑拉开他的胳膊，张开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脑袋往他胸前一埋，“没生病，就是觉得烦。”
　　“怎么了？”
　　“明天要开始报志愿了，我还没想好报什么？”
　　“喜欢什么就报什么呗。”
　　唐苑仰起头，笑盈盈的看着他，“喜欢你呀，可是没有你这个专业。”
　　她偶尔的一句话，总能把孙晋阳暖化了，“我还需要你报啊，一直不就是你的吗？”
　　孙晋阳接到孔向东电话，应和了几句，和唐苑说：“东子有事儿找我，你留在这里吧，我过会儿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他不在家，唐苑觉得有点儿闷，便下楼去小区旁边公园走走，惊喜地发现小公园里边居然有秋千。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小女孩儿的哭声，唐苑寻着声音走过去，见一个洋娃娃般的小姑娘趴在地上抹眼泪，旁边站着一个肉乎乎的小男孩儿，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看见唐苑过来，小男孩儿着急地说：“姐姐，我没有打她，是她自己摔倒了。”
　　唐苑挽着小女孩圆滚滚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小女孩儿却还哭个不停，噼里啪啦的泪珠子比黄豆都大。
　　唐苑拍掉她粉色公主裙上的土，微笑着哄她：“别哭了，我帮你把裙子弄干净，”又撩起她的裙子看看膝盖，“你看，腿也好着呢，没流血。”
　　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泪，似乎不太相信，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还伸手试探着按了按，没感觉到疼，便仰起头，看着她咯咯地笑起来，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小男孩儿也跟着说：“谢谢姐姐。”
　　见她没事了，唐苑就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他们玩儿沙子，还不时的问他们几句。
　　“你们两个是一个班的吗？”
　　小女孩很健谈，也不怕生，“不是的，他是小二班的，我是小一班。”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小女孩：“他家住在这里，我爷爷也住在这里，就是这样认识的。”
　　小男孩很少说话，专注玩自己的，不时用塑料铲子挖点儿沙子。唐苑指指他垒的沙堆问：“你做得这是什么？”
　　“坦克。”
　　又指着旁边一个，他说：“轰炸机。”
　　小女孩拉着唐苑的胳膊，“姐姐，你别和她玩儿，他就喜欢打仗的东西。”
　　“那你喜欢什么？”
　　小女孩指给唐苑看，“这个是城堡，就是白雪公主的那个城堡。”
　　唐苑是家里这一辈儿最小的，从来没接触过小孩子，第一次发现小孩儿的世界丰富又简单，比起大人的忙碌和烦乱，他们就单纯的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孙晋阳回来，家里没人，打电话给她，铃声响起，手机落在床上没带，想着她应该没走远，便下楼在周围转悠着找找。
　　就看见唐苑蹲在两个小朋友中间，学着小孩的语气，故意放慢了语速，念念有词地说：“这个是送给浩浩的大飞机，”双手还比划着，“就是那种可以坐很多人的飞机。”
　　浩浩问：“可以发射□□吗？”
　　“当然可以。”又指着另一个沙堆说：“这是给萱萱的城堡，王子住的城堡。”
　　孙晋阳看着那两堆没什么区别的沙子，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忽然听到声音，三个小脑袋齐刷刷的转了过来，小孩儿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瞧。
　　唐苑见是他，拍拍手上的沙子，笑着站起来，“你回来啦？”
　　“嗯，张赫撺局吃饭，让我叫你一起过去。”
　　“行，”又转身对两个一脸懵的小孩儿说，“再见，姐姐先走了。”
　　路上，孙晋阳怎么想都觉得又好笑又有趣，调侃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扯，就一堆沙子还说是王子住的，土行孙住的差不多。”
　　唐苑抬脚踢他的小腿，被他灵活的躲开了，气鼓鼓地白他一眼，“童趣你懂不懂。”
　　“不懂，我生下来就这么大了。”
　　这人现在越来越贫，唐苑懒得搭理他，可又忍不住偷偷笑了。
　　过了一会儿，唐苑忽然问他，“你说我报师大，以后可以做老师，好不好？？”
　　“你喜欢做老师？”
　　唐苑挽着他的胳膊，轻声回答：“以前没觉得，今天发现小孩子其实挺可爱的。”
　　“你喜欢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下了，红姐最先看见他们进来，站起来招呼，“这边，快来。”
　　落了座，她就把菜单递给唐苑，“今天专门给你庆祝的，听晋阳说你考上大学了。”
　　唐苑微张着嘴看她，被她的热情弄得有点儿懵，愣了片刻才说：“谢谢，麻烦你们了。”
　　张赫大喇喇的靠在椅子上，“客气什么，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我买单。”
　　红姐朝他脑袋来了一筷子，“抢什么，说了今天我掏钱的。”
　　唐苑加了两个菜，一个自己喜欢吃的，一个孙晋阳喜欢吃的。
　　唐苑总觉今天的红姐是不一样的，看了半天才发现，她一直披着的大波浪卷发扎成了马尾，也没穿红色的性感长裙，换成了短袖牛仔裤，就连脸上也未施粉黛，白皙素净，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猛然看见她这样，心里不免觉得奇怪。
　　饭吃了一半，孙晋阳起身去卫生间，片刻，红姐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等在卫生间外面，孙晋阳出来，叫住他，“我们聊聊。”
　　“下午说的事情考虑的怎样了？”
　　孙晋阳平静的说：“算了，你也不欠我的，咱们早两清了，别冒这险。”
　　“我可是听说了，你想在西城那边买房子，就你现在挣得那点儿钱，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
　　“慢慢来呗。”
　　红姐笑笑，一幅了然的样子，“你能慢慢来，唐苑能吗？就算她能，她家里能吗？你不想和她结婚？”
　　孙晋阳深吸了一口烟，又大口吐出去，烦躁的说：“让我想想吧，”又忍不住叮嘱，“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一直瞎胡闹，找个正经人。”
　　“现在的人不正经吗？总工，可比你们正经多了。”
　　“我是说找个能结婚的老实人，这样毕竟不是长久的事情。”
　　红姐双臂抱在胸前，自嘲的笑笑：“结婚，我活这么大就没想过这回事儿。”
　　孙晋阳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没再开口。
　　吃完饭，红姐拎出个精致的纸袋子递给唐苑，“送你的礼物。”
　　唐苑不好意思，“不用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孙晋阳帮她接过来，“收下吧，红姐的一点儿心意。”
　　孔向东看见了，“哎哎哎，你这还准备礼物了，我们这两手空空多尴尬，是吧，赫哥。”
　　张赫拍着他的肩，“送什么礼物，你帮你阳哥多顶几天班，比你送什么东西都让苑苑开心。”
　　“也对啊。”
　　回去的路上，唐苑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有几只大牌口红，“这很贵吧。”
　　孙晋阳看了一眼，“不知道，我又没用过。”
　　唐苑翻到袋子底，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银色盒子，仔细瞅了瞅，好像是日文，“你看这是什么，我不认识唉。”
　　孙晋阳没当回事，随意撇了一眼，就是那一眼他脑子嗡了一下，眼看着唐苑要拆开了，他急忙一把夺过来塞进自己口袋。
　　唐苑一愣，抱怨道：“你干嘛呀？”
　　“给我了，你拿着没用。”
　　“什么东西？”
　　“你别管了，反正就是好东西。”
　　唐苑好奇，伸手去抢，都被他躲开了，也就气得作罢了。
　　把唐苑送回家，孙晋阳掏出口袋的小盒子看了看，先是皱眉，后又笑了一声，便把它扔进了书桌抽屉里。
　　衣服没换，澡都没洗，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想着红姐的提议。
　　红姐到底是有手段的人，来晋城没多久就搭上了市建总工。总工五十多岁，可偏偏喜欢单纯干净的小姑娘，所以红姐现在都朝着学生样打扮，大浓妆都不化了。
　　总工有家室，红姐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话语权总归是有的，现在帮他和市建牵线，要是成了，那以后好工程是少不了，要不了几年就能在晋城做大。
　　可是，市建也是趟浑水，背后的利益纠葛深着呢，这样贸然进入肯定会损害有些人的利益，到时候怕是会惹麻烦，这也是孙晋阳担心的问题。
　　不过，红姐和他打包票，给他的项目绝对干净，不会有问题。
　　孙晋阳想来想去，还是犹豫不决。
　　唐苑报了晋城师大，儿童教育心理学专业，顺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九月初，晋城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到处可以能闻香甜的桂花香。
　　唐苑极爱桂花，因为加了桂花的酒酿圆子多了几分清香，味道更佳。
　　师大开学，唐剑泓亲自开车送唐苑去学校，一路上说个不停，无非是上大学也不要太放松，应该好好学习一类的话。
　　唐苑压根没往耳朵里收拾，新奇的看着四周有些年头的橡树，古老的建筑，打量来来往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