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长,起飞吧 (子少言)

　　“明机长，现在请你详细地说说8月26号北城飞开罗的GVX429次航班迫降沙漠的前因后果。”
　　“四个发动机先后失效，但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两个发动机故障……”
　　明玉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当时的情景，以及她选择的处理方案。
　　调查完就是等处理结果了。明玉的心里很忐忑，不知处理结果是什么，虽然她大致能够猜到，还是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结果公布。
　　一个月后，文件下来，处理结果公布。


第52章
　　文件称：
　　二零一七年八月二十六日，飞往开罗的GXL347航班因四台发动机失效迫降撒哈拉沙漠。而最初只有两台发动机故障，当事机长明玉判断失误，认为两台发动机正常运行，有足够的动力飞抵目的地，没有及时采取措施备降，执意继续按计划飞行，以至于四台发动机先后故障，飞机无法备降在其他机场，只能迫降在撒哈拉沙漠。虽然迫降撒哈拉沙漠没有造成事故，但影响安全，构成了严重事故征候，停飞六个月，即日起执行。同时，在飞机迫降时，作为乘客的尤珠珠机长果断采取措施，操纵飞机，使飞机成功迫降在撒哈拉大沙漠，没有人员伤亡，授予尤珠珠机长“功勋飞行员”奖章、荣誉证书，以及荣誉称号。
　　——二零一七年九月三十日
　　看到处理结果后，所有人员都没有异议，对尤珠珠也更尊敬、佩服。因为要获得“功勋飞行员”这个荣誉并不简单，一般得安全飞行二万六千四百个小时以上才能获得，也就是要飞行二十多年才可能获得。这样有功勋飞行员荣誉的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人。而尤珠珠才二十六岁，她只飞了六年。
　　还有通知，对于尤珠珠的表彰会，将在三天后举行。
　　“你做得非常好。”陈主任赞扬尤珠珠，“尤机长是北航的顶梁柱。”
　　尤珠珠坐在陈主任面前的沙发上，哼笑着说：“我才不是什么北航的顶梁柱。”
　　陈主任笑道：“尤机长你当然是。我现在得注意有没有别人来撬墙角，任何公司来挖人，我都不会放。”
　　尤珠珠挑眉。
　　“现在，尤机长的心情好些了吗？”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陈主任，看着尤珠珠，笑着说。
　　尤珠珠懒懒道：“没有，心情一般般。”
　　“我这么大的年纪都没得到过这样的荣誉称号，尤机长还不满意？”
　　“好些航线忙，现在明机长停飞，缺机长飞行员。尤机长能继续执飞了吗？”陈主任又说。
　　“我考虑考虑。”尤珠珠道。
　　“希望尤机长不要考虑得太久。”
　　尤珠珠走出陈主任的办公室。明玉站在那里，发呆。
　　“祝贺你，尤机长。”明玉说。
　　尤珠珠点了一下头，和明玉擦肩而过。
　　*
　　长吉的飞行部在开安全会议。案例是北航飞机迫降撒哈拉沙漠。
　　安全会上，罗灿灿坐在梁晋后面一排。会议主持人正在说尤珠珠的事迹。梁晋坐得端端正正。罗灿灿看着梁晋的后脑勺，看了几秒，低头给尤珠珠发信息。
　　“我们开会，你猜我坐在谁后面的？”
　　“梁晋。”
　　“一下子就猜到了，唉。”罗灿灿嘀咕一句，然后发了一张梁晋端坐的照片，并在照片配字：“案例是北航飞机迫降沙漠，正说你呢。”
　　尤珠珠看到那张只有背影的照片，坐得那样端正，让人发笑。
　　她给梁晋发信息：在干嘛？
　　梁晋的手机放在桌边，但设置的是静音。信息来了，屏幕亮了一下。梁晋的余光瞥见屏幕上，看到了那三个字。他没回，屏幕很快暗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拿起手机回：开安全会议。
　　“现在在讲什么？”
　　“你。”
　　“在讲我什么？”
　　梁晋没回。会议主持人正在夸赞尤珠珠。
　　尤珠珠又问了一遍。梁晋回：你很能干。
　　尤珠珠扬了扬唇，问：“那一会儿见一面，还是不见？”
　　“昨晚才见了。”
　　“昨晚什么都没做成。”
　　梁晋：“……”
　　“见不见嘛？”
　　“嗯。”
　　梁晋刚刚和尤珠珠结束通信，屏幕上显示有电话进来。


第53章
　　会议还没有结束，梁晋没接电话。
　　明玉看着手机屏幕黑下去，手指放在手机上，想再次拨打，但最后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包里。脚步声和轮子在光滑的地面滚动的声音传来，她转头，只见一个飞行机组拉着飞行箱走来，最后从她身边走过。她看着他们走远才收回目光。
　　走出北航大楼，明玉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北城有最大的航空公司——北航，从爱丁堡到北城，她本来有着一番理想的，但这才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在苏格兰，在过去的几年，她从来没有失误过，从来都是别人心里的最美机长、最好机长。她心里头说不出的难过。而在北城，除了梁晋，她一个亲人和朋友都没有，除了找梁晋，她不知道还能找谁诉说。
　　红绿灯路口，一位老人在人行道上蹒跚地走着。所有汽车都停在停止线内，等老人慢慢走过人行道。但老人一走过就摔了一跤，摔在明玉面前。
　　明玉回过神来，弯腰扶起老人。老人感激地说“谢谢”，还说她去看儿子，儿子在北航上班。明玉看到老人脸上的骄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任谁在诺大的北航工作都会觉得骄傲的吧？
　　不知不觉，明玉走到了长吉航空的楼下。那里，依然有穿着制服的飞行员们进～进～出～出。明玉站在门口，看他们。
　　不一会儿，一大群人从大门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穿着制服，表情冷淡的高大男人。她包里的手机也响了，她看到他握着手机在耳边。她低头从包里找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他打来的，她赶紧接起来。
　　“什么事？”梁晋低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我在长吉门口。”
　　梁晋握着手机转身，看到了穿着红裙子的明玉。他收了手机，从人群中走过去。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明玉抬头看着梁晋，笑着说。
　　“找我什么事？”梁晋问。
　　明玉看到梁晋神情冷冷清清，她抿了抿唇，说：“处理结果下来了，我被停飞半年。”
　　梁晋看到她沮丧又难过的神情，说：“机长是有责任的。”
　　明玉低垂着眼，没说话。
　　梁晋一贯少言寡语，好一会儿后，他才说：“天没塌下来。”
　　明玉又抬头看着梁晋，这句话他在开罗的时候就说过，他没有多余的安慰。
　　开安全会议的飞行员们和乘务组的人都走完了，只偶尔有人进～出。有人会朝梁晋和明玉那边看一眼，有人径自走自己的路。但当他们看到站在门的另一边的人时，纷纷惊喜地打招呼。
　　“尤机长！”
　　“尤机长！”
　　尤珠珠向他们点头，虽然并不认识他们。
　　梁晋听到“尤机长”几个字，立即转身。明玉也朝尤珠珠那边看去。
　　长吉的飞行员们对尤珠珠很崇拜，她就像女神下凡。梁晋飞开罗时的二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捧一束玫瑰花，红着脸把花塞到尤珠珠怀里就跑了。
　　尤珠珠捧着花抬头，梁晋正看着她，神色清冷。尤珠珠挑了眉。两人四目相对，却没说话。半晌，梁晋朝尤珠珠走过去。
　　“我打扰到你们了？”尤珠珠似笑非笑地看着梁晋。
　　梁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对明玉说：“我先走了。”不等明玉说话，他就又转回头，对尤珠珠说：“走。”
　　说完，他就往前走。尤珠珠跟在身后。
　　明玉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渐渐远去，良久才收回目光，梁晋这是和尤珠珠在一起了？
　　*
　　“你们两个在谈心？”尤珠珠走在梁晋身后，问。
　　梁晋回头瞥了她一眼，她还捧着那束玫瑰花。
　　“她在这里只有你一个熟人吧？哥哥的好友，解不开的……那什么……情义？”
　　“尤珠珠。”梁晋停下脚步，转身睨着她，“我会避嫌。”
　　尤珠珠笑嘻嘻的，她低头嗅了一下手里的玫瑰花。
　　“送你花的人就是飞机上送你大鸡腿的人。”梁晋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原来那鸡腿真不是你给我的呀？”尤珠珠皱了皱鼻子。她把手里的玫瑰花塞到梁晋怀里，说：“拿回去泡茶喝吧！”
　　梁晋看了看四周，走到路边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面前，把花送给了那个环卫工人。
　　尤珠珠想来，梁晋什么都没表示过。目前，他们只不过是睡过一晚的关系。
　　等梁晋把花送出去走回来，她偏着头看着他。
　　“走吧。”他说。
　　尤珠珠跟在他身后，没说话。
　　两个人走到了七巧桥上。天渐渐暗了下去。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尤珠珠问。
　　“你不是被授予了＇功勋飞行员＇的荣誉？我们走走。”梁晋说。
　　局里对明玉的处罚以及对尤珠珠的嘉奖文件已经在业内传开了。尤珠珠被授予“功勋飞行员”的荣誉，这个荣誉，许多飞行员一生也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