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把镜子拿在手里,说:“记得呢。”
大伯母这才带着熏香和镜子下去。
这时的万玉山已经闯到了新房门口,这道门由谢晚月的堂弟守着,堂弟年纪小,早已被万玉山的魄力所折服,只象征性地对了两句诗便放行了,一行人顺利见到了坐在床上蒙着盖头的新娘。
万玉山上前揭开盖头,新娘子含羞敛眉,美艳照人,他执起谢晚月的手,给她戴上戒指。
旁边有人起哄道:“这就把戒指戴上啦,新娘子愿不愿意嫁呀?”
“新娘子回答,愿不愿意嫁?”
谢晚月微微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这人身穿玄色的新郎吉服,像个睥睨众生的帝王一样。
嫁,还是不嫁?她说了又不算。
两人在闹哄哄的人声中对视片刻,万玉山将手伸向谢晚月。
谢晚月低眉,把手搁在他的掌心,眼见就要下地,被人给拦住:“新娘子还没穿鞋呢。”
万玉山这才注意到谢晚月只穿了袜子,于是“智囊团”开始满屋找鞋,又是一番过关斩将,终于把两只鞋子赢过来给她穿上。
谢晚月下了床,与万玉山一道去给梁曼敬辞别茶。
梁曼端坐在沙发上,地上放了两个蒲团,二人在蒲团上跪下,万玉山拿过旁人递过来的茶,敬给梁曼,说:“妈妈请喝茶。”
梁曼接过茶,喝了一口,拿了个红包给万玉山,说道:“我把晚月交给你了,望你好好待她,如果她受了委屈,请别禁锢她,让她回到我身边来。”
万玉山应了,并接下红包。
谢晚月也拿了盏茶敬给梁曼,说道:“妈妈请喝茶。”
梁曼强忍着泪,把喝进口中的茶使劲儿咽下去,将早已背熟的出嫁词与谢晚月道:“嫁到万家以后,要孝顺公婆,勤俭持家,日后相夫教子,不可任意妄为。”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要是不开心不高兴,马上告诉我,我去接你。”
谢晚月点头:“我记住了。”
夫妇二人给梁曼三叩首,起身,万玉山将盖头重新蒙到谢晚月头上,一把将人抱起,向外走去。
众人顿时呆住,新郎怎么自己把新娘抱走了?
堂哥恍然记起大伯母的交代,追上去把镜子放进谢晚月怀里:“捧好了。”
万玉山抱着谢晚月一路疾行,身后跟了个人,不停地往他们身上扬花瓣。
醒悟过来的众人纷纷追出来送嫁,但心里不免叨念两句,新女婿怎么跟个土匪似的,上来就把戒指戴上了,情话也不说半句,这会儿又像抢亲一样,自个儿抱着新娘子跑。
大伯母将迎亲的车子用熏香熏了一遍,又拿镜子照了一圈儿,为祛除邪佞之意,希望新郎和新娘的新生活不受污秽之物侵害,一生都美满幸福,抬眼瞧见院子里出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正是抱着谢晚月的万玉山。
她往谢晚月堂哥那一瞟,堂哥摊开双手,一耸肩膀,表示很无辜。
万玉山踩着一地谷豆行至车前,弯腰将谢晚月塞进车里,起身向大伯母鞠了一躬,随后打开另一侧车门坐进去。
这时,外头才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万玉山吩咐司机道:“走吧。”
头车发动,其他迎亲人员与娘家人辞别,也上了车,跟随在头车之后。
谢家的送嫁人员坐了最后三辆车,又跟了一辆载陪嫁用品的车,车队浩浩荡荡往万宅驶去。
待车队行远,聚在外头的人都回了屋子,女儿出嫁了,得陪梁曼说说话。
***
谢晚月蒙着盖头,有些昏昏欲睡,正打算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眼前突然大亮,睁眼一看,是万玉山将盖头掀了一角。
“睡着了?”
“没睡着。”
“还没到地方,盖头拿下来透透气。”
谢晚月道:“不行。”
万玉山拿眼瞧她,她小声道:“大伯母说要到新房才能揭开,要不然不吉利。”
万玉山闻言,将手里的一角丢开,年纪不大,倒是挺迷信。
谢晚月被盖头重新蒙住头脸,透过布料,能看到万玉山模糊的脸庞,他今天真是太帅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万玉山看了眼时间,说道:“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睡觉。”
谢晚月闻言,忙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她是真的很困,不多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被万玉山叫醒时,已是到了万宅。
鞭炮燃起,车门打开,迎亲的姑姑婶娘将谢晚月搀下车,谢晚月感觉脚底软软的,低头一瞧,底下铺着红色的毡子。
迈了一步后,盖头上扑簌簌落下一层谷豆,直到她行至大门处,右侧的婶娘在她耳边低声道:“脚抬高,跨马鞍了。”
谢晚月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把脚抬得高高的,迈了一大步,站定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好了。”
随后,那人将她的手交站在门口的万玉山,自己退到后面,虚虚扶着她。
万玉山牵着谢晚月前行,她的手心儿潮潞潞的,他低头凑到她耳边问道:“害怕?”
“我看不清楚路。”谢晚月挽上他的手臂,生怕他走太快,她蒙着盖头跟不上,嫁衣繁复,又长至拖地,万一被自己给绊倒了,那可丢人了。
万玉山放慢了脚步,二人来到堂屋,长辈们早已在此等候新人的到来,堂中设了三把太师椅,万老太太坐右边,万子风和沈黛坐左边。
一对新人被左右分开,随着司仪的口令依次行拜礼。
谢晚月听到周边一片一片的笑声,她看不清,只觉脑中嗡嗡的,司仪的口令也快听不真切了。
礼毕后,万玉山牵着她的手回新房,她的脚步略显踉跄,被万玉山揽住腰,一路行至他的院子。
院子里也都是人,还有嬉闹的孩童,两人踩着毡毯进了新房,万玉山挑了盖头,露出谢晚月一张美丽的脸来。
挤在门口的人略有一阵小骚动,都说玉山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果然是明艳不可方物。
接下来是撒账,万家的全福人是万玉山的舅母,她往床上撒了一层花生桂圆和枣子,配上一曲撒账歌,歌毕,新人相对而立,拿起酒盏,喝了交杯酒,又有人端了一碗饺子来,二人各自夹起一个吃了,旁边有人问道:“生不生呀?”
两人异口同声道:“生。”
众人一阵大笑,那人又问:“生几个?”
万玉山差点要把已经咬碎的饺子吐掉,却被舅母盯着咽下,一张俊脸全是不悦,道:“这一盘都是生的吧?”
那人拍掌道:“还是玉山的志向宏伟啊,要生一支足球队,新娘子,你受不受得住?”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谢晚月早已红透了脸,低头不肯看人。
大家还要闹一阵,被舅母制止,众人被告知没有闹洞房的环节,均感不尽兴,但惧于万玉山的性子,只得作罢,随舅母去外院吃席。
迎亲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谢晚月觉着自己累得快站不住了,待众人被驱散后,她一下跌坐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徐素芳和两个婶娘帮她把嫁衣脱了,换了一套裙褂,徐素芳拿了点心和水搁在她面前:“吃一点垫垫肚子,一会儿在席上吃不了什么东西。”
谢晚月不想吃,往一旁挪了挪:“我晚上要睡在这些东西上面吗?”
“晚上睡觉前扫到一堆搁在床头,明天才可以拿掉,这代表早生贵子。”
谢晚月觉得硌得慌,于是从床上下来,去窗前的贵妃榻靠着,窗子上贴着红色的双喜字,莫名地让她觉得心动,这个颜色是为她而绽放的。
没坐多会儿,万玉山便过来带她去宴席。
万玉山的婚礼未对外开放,只宴请了亲朋好友,但各家人丁兴旺,倒也来了不少人。
新婚夫妇和诸德高望重的长辈同席而坐,傧相宣布鸣炮开宴,万玉山执起酒杯,起身向众人道谢,接着,第一道菜上来,婚宴正式开始。
谢晚月坐在万老太太身侧,低头听她说话:“等下敬酒的时候,叫玉山少喝点。”
万玉山凑过去听,却没听见,问:“祖母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让我听?”
万老太太道:“自然是不能让你听到的话。”
万玉山被怼,将一众叔公逗乐了,说道:“也就老太太还能拿得住玉山,换作旁人试试。”
万老太太道:“换作旁人怎么了,他还能打人不成?”
万玉山为叔公倒满酒,道:“五叔公,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您可得喝尽兴。”
五叔公一口喝了,万玉山又给他倒满,说道:“我敬叔公一个。”
喝完再倒满,说道:“替晚月敬您。”
五叔公连喝三个,脸色就红了,忙摆手道:“你带媳妇去敬酒吧,让我们这些老的聊聊天。”
万玉山仍是给他倒满,说道:“您慢慢喝着,我垫垫肚子就去。”说着,坐下来吃了一些菜,便携谢晚月去行使“义务”了。
在亲眷这边非常顺利,到了朋友这边,简直是寸步难行。
李书卿这是头一回见到谢晚月,此前过来拜访时闹了一点不愉快,硬是将好奇心压死,一腔热血盼着今天早些到来,这会儿摩拳擦掌,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弟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书卿,是跟老万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沾了点姻亲关系,年纪长他两岁,所以就勉为其难做了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