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乡下太太和新派小姐 (为伊憔悴)

　　一阵风吹过, 树影摇曳，地上映出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影, 身后熟悉的气息靠近，方斯年双手环住关琼枝的细腰, “一个人不害怕吗？”
　　关琼枝瞬间身体一僵, 这条路偶尔经常有学校师生经过, 她紧张地左顾右看, 幸好这功夫没人，意欲把他的的手臂从腰间移开，小声说；“放开我，被人看见。”
　　“看见怕什么？”
　　方斯年的下颚抵在她的头顶。
　　关琼枝被他牢牢地圈住，用了半天力，也没有把方斯年的手臂掰开，有点急，“我们学校的校风严谨，不允许男女同学在校园里做过分的举动，被学校发现，我就遭殃了。”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本校的女生同非本校男士做出亲密举动不在违反校规之列。”
　　方斯年强词夺理，耍赖。
　　这时，前方传来两个人说话声，在寂静夜晚，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关琼枝急了，用力甩开方斯年的胳膊，方斯年就势松了手，关琼枝指了指路边一颗粗大的古柏。
　　待两个女生过去后，方斯年才从树后转了出来，关琼枝说；“我这个月末考试，我要去图书馆了。”
　　“下逐客令了。”
　　方斯年刚来，两人没说几句话，关琼枝赶他走，他不甘心。
　　“你不是没什么事吗？”
　　方斯年找她，不会有什么大事。
　　“谁说我没事，我推掉今晚的应酬来看你，你对我这样冷淡。”
　　方斯年抱怨着说。
　　关琼枝为了哄他走，扯了扯他袖子，“等我考完试放假，我都听你的。”
　　女孩子这个小动作，在比较亲近的人面前，带着亲昵撒娇，方斯年瞬间心里塌陷一块，“你跟我告个别，我就走。”
　　说完，定定地看着她，等待着。
　　关琼枝知道他的告别是什么意思，两人站在路上，关琼枝怕经过的师生看见，急于打发走方斯年，咬唇，朝前走了一步，犹豫着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身，头在他胸前拱了一下，迅速撤回手，朝后退了一步，“可以了吗？方四少。”
　　“叫我斯年。”隔着模糊的光线，方斯年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
　　方家的下人叫他少主，或者四少，方家长辈称呼他斯年。
　　关琼枝叫不出口，方斯年等她开口叫，否则不走。
　　这时，这条路上又有人经过，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好像是本校教师，关琼枝憋了一口气，挤出一句，“斯……年。”
　　声如蚊呐，方斯年听到了，想逗逗她，看她眼睛滴溜乱转，心不在焉，而且来人说话声近了，他心情愉快地低声说；“我走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复习功课，等你考完试我来找你。”又叮嘱一句，“不许乱跑！”
　　关琼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前方两个人走到跟前，其中一个男教师认识关琼枝，关琼枝站在一旁，鞠躬，“老师好！”
　　男教师临时带过关琼枝班级的物理课，好奇地问；“关琼枝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到操场跑步，正要去图书馆。”
　　男教师点点头，“快去吧。”
　　说完，跟同行的男教师朝教师宿舍楼走了。
　　关琼枝站在那里，看看四周，耳畔只有风声，方斯年已经走了。
　　走进图书馆时，图书馆里鸦雀无声，听见细微的翻书声和笔尖划在纸张上发出的沙沙声，方琪看见她，朝她招手，方琪的旁边有一个空座，桌上放着书本，显然是给她占的，对面闻瑛和徐林挨着坐在一起。
　　关琼枝放轻脚步走过去坐下，打开桌上的书本。
　　方琪看看她，两人眼神交流，没有说话。
　　对面的闻瑛跟徐林正在做数学题，闻瑛把不会的数学题写在纸上，推到徐林面前，徐林为她写下解答过程，然后，把纸推回去，闻瑛弄懂了，在纸上写，“谢谢。”
　　徐林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今晚答疑时间，不懂的尽管问。
　　闻瑛写道：是，徐老师。
　　关琼枝坐在斜对面，瞟了两人一眼，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瑛发现关琼枝看她们，朝她挤挤眼睛。
　　关琼枝的各门功课有条不紊的复习，她看书时，什么事都不能令她分心，连斜对面的闻瑛和徐林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闭馆时，关琼枝才收拾书本，跟方琪往回走。
　　方琪说；“闻瑛跟徐林溜了，两人不知躲在那里约会。”
　　关琼枝暗想，闻瑛喜欢徐林，彼此适不适合，闻瑛有自己的判断，自己担心似乎有点多余，于是道；“两人情投意合，如果能修成正果，也算一段佳话。”
　　眨眼到了期末考试，所有学科考完，同学们提心吊胆，生怕有不及格的科目，闻瑛蔫蔫的，有两科没考好。
　　等到分数下来，闻瑛两科将将及格，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
　　关琼枝的学习成绩一向是前三名，方琪考得很好，宿舍里三个女生，气氛活跃。
　　杨琳真进来，绷着脸，杨琳真偏科，物理没及格，三个人看着她，谁都没吱声。
　　杨琳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杨琳真的同乡女生过来，两人嘀咕，关琼枝听同乡女生说学生放假，火车票不好卖，已经托人去买了，还要等几天。
　　方琪家住本市，放假当天方家的汽车来接她，她就回家去了。
　　闻瑛学校有事，耽搁几天，逗留在学校。
　　关琼枝中午跟闻瑛去膳堂吃饭，膳堂放假期间供应一日三餐，有外地学生不能回家留在学校还有教师在膳堂吃饭。
　　关琼枝跟闻瑛一进膳堂，就发现气氛不对，用餐的同学都朝她们看过来，交头接耳。


第62章
　　膳堂里用餐的同学朝她们看过来, 眼神很奇怪, 关琼枝看闻瑛直直地呆愣，眼中震惊。
　　关琼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徐林身后跟着一个穿乡下旧式斜襟大衫的少妇, 徐林端着盆排队要打饭，少妇低垂着头, 跟在他身后。
　　徐林可能意识到什么, 回过头, 一下子僵立在哪里, 张了张嘴，平常能言善辩, 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瑛身边的两个女生小声议论，“这女人是徐林老家的原配……”
　　关琼枝侧头看闻瑛, 目光尽是担忧, 闻瑛跟徐林沉默对视，膳堂里顿时静下来, 落针可闻, 一时气氛紧张。
　　闻瑛面无表情，镇静地看着徐林, 关琼枝看见她身体在抖，面色灰白, 这种情形下, 闻瑛留在这里不合适, 下一秒可能失控, 关琼枝刚想说我们走。
　　闻瑛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今天吃饭人不多，不用排队。”
　　说着朝窗口走过去，关琼枝跟着她，怕她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徐林站着，闻瑛走近时，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闻瑛似笑非笑地打招呼，“徐社长怎么不打饭。”
　　看了徐林身后的女人一眼，礼貌地点点头，关琼枝佩服闻瑛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风度。
　　徐林脸上瞬间尴尬、愧疚、苦涩，难言的情绪，慌忙说；“我现在打饭。”
　　心慌意乱地随便要了两个菜，端着朝外走，身后的少妇细声细气地问；“不在这里吃吗？”
　　徐林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回宿舍吃。”
　　他偷眼看了正在窗口打饭的闻瑛一眼，心情复杂地带着少妇走了。
　　闻瑛和关琼枝打了饭离开窗口，关琼枝说：“回去吃吧！”
　　闻瑛没说什么，紧抿着唇，两人在众人议论纷纷中离开膳堂。
　　一走出膳堂的大门，闻瑛的脸再也绷不住，失魂落魄，关琼枝接过她的饭盆，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宿舍幸好杨琳真不在屋里，关琼枝关上门，把饭盆放在桌上，闻瑛显然现在吃不下饭，关琼枝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床旁桌上，“心里难受别憋着，想哭就哭。”
　　闻瑛一直忍着，到这时终于撑不住，趴在床上大哭，关琼枝也没劝她，坐在她身边，给她递手帕，闻瑛接过手帕，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最后慢慢止住哭声。
　　关琼枝到水房给她打了一盆水，拿暖水瓶兑上热水，手指探进水里试了下，拿过一条毛巾，放进水盆里绞干，递到闻瑛手里，“擦擦脸，哭得跟花猫似的。”
　　闻瑛用温热的毛巾擦了脸，平复了情绪，关琼枝问；“好点了没有？”
　　闻瑛哭了一阵，眼皮红肿，脸色清白，开始诉说：“徐林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乡下有妻子，我做梦也没想到他已经成亲了，我们在一起畅谈理想志向，多少次憧憬未来，我们甚至已经计划毕业后到北方，不怕你笑话，连结婚生子都规划好了……”
　　闻瑛平静下来，说这些时，声音还是抖的
　　关琼枝能理解这件事给闻瑛的打击有多大，如果没有这件事发生，闻瑛铁了心地跟徐林在一起，闻瑛可以不顾门第悬殊，不在乎徐林家贫。
　　关琼枝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默默地安慰她，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闻瑛突然经历这种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闻瑛说了很多她跟徐林之间的事，这些事闻瑛没说过，她现在只想找个人倾诉，关琼枝陪着她，直到闻瑛说完，似乎累了，身心疲惫，关琼枝说；“你先什么都别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