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乡下太太和新派小姐 (为伊憔悴)

　　眼前的女孩没有受宠若惊，清亮的大眼睛染上笑意，声音清悦，方斯年半天才移开眼睛，关琼枝跟他接触过的女孩不一样，自然不做作，不刻意献媚讨好。
　　两个人往外走，方斯年礼让关琼枝先行，说：“女孩子本来就娇贵，你看我妹妹，冷一点就生病。”
　　方斯年提到妹妹方琪，关心倒是真诚的，这一点关琼枝不怀疑。
　　“我没有四少想得娇弱。”
　　方斯年错后一步出门，打量她两眼，关琼枝穿着一身校服，白衫裁剪成收腰，显出腰肢纤细，白色棉袜上露出一截小腿，修长匀称，十八岁已经初长成亭亭玉立。
　　掌柜的跟在后面，一直送到饭馆门口，“四少您以后带这位小姐常来照顾我生意啊。”
　　“好！”
　　方斯年没犹豫地回答，看着关琼枝，目光柔和，关琼枝嫣然一笑，“下次我请四少。”
　　“关小姐上次说请我，我可是一直等着，两次，关小姐。”方斯年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请两回，方四少放心，我不会赖账的，一次学校门口小食摊，一次粥铺，看来我要努力存钱了。”
　　姑娘带着笑意的声音，悦耳动听。
　　“关小姐忘了没关系，我会提醒关小姐的。”
　　饭铺老板看两个人亲昵，目光暗昧，凑趣，“四少到我这粥铺头一次带年轻小姐来。”
　　听起来方四少对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这粥铺掌柜的也决计想不到两人方才还在互相提防试探。
　　阴霾的天空放晴，一道阳光冲破云层。
　　四个保镖前后各两个保护少主，一个保镖快走几步打开汽车门，方斯年亲自为关琼枝开车门，关琼枝暗想，这样一个绅士体贴的男士，要俘获多少少女的心，如果她不是这样的身份，如果她是普通的女孩子，没有那样的经历，是否也跟别的单纯女孩子一样为他倾倒。
　　汽车开到学校马路边停住，四个保镖下车，为方斯年和关琼枝打开车门，方斯年接过保镖手里的粥桶，送她往学校走。
　　关琼枝说：“四少不用送了，我跟门房教工说出去看我舅舅，门房如果看见四少还不怀疑我说谎。”
　　“难道我不像关小姐的舅舅？”
　　方斯年调侃说。
　　资料介绍方斯年二十四岁。
　　关琼枝咯咯笑着，“门房教工问，我就说方四少是我舅舅。”
　　“我不介意临时扮作关小姐的舅舅。”
　　走到校门口，关琼枝接过保温桶，朝校园里走去，唇角边的笑慢慢褪去，方斯年这一场戏做足了。
　　门房女教工探出头，好奇地问；“送你回来的是你舅舅？”
　　关琼枝强忍住笑，“是我舅舅，他送我回来赶火车。”
　　“你舅舅可真年轻英俊，看来你们一家人都这么漂亮。”
　　关琼枝边走边忍俊不住，偶尔有经过的同学朝她看过来，她握住嘴，她哪里敢有这样的舅父。
　　进宿舍门，意外闻瑛和杨琳真都在，两人齐刷刷的目光望向她，不是她的脸，视线朝下看向她的手，闻瑛看她提的保温瓶，杨琳真看她手里的簇新华美的手提包。
　　关琼枝把保温桶和手提包放在桌上，杨琳真过来，拿过手提包看，“关琼枝，你这个手提包是lv的，谁送的？”
　　“我舅父路过上海，送我的。”
　　杨琳真稀罕地看了半天，又提在手上，“这个款式上海有吗？”
　　“大上海什么都有，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闻瑛看不上她虚荣。
　　关琼枝洗了手，打开保温瓶，里面的姜汤还冒着热气，闻瑛关切地问；“你生病了？”
　　“没有，我出门穿少了，冻着了，预防生病。”
　　关琼枝拿小勺一口口喝姜汤。
　　“你这桶姜汤是买的？”
　　闻瑛问。
　　“我舅舅叫饭铺煮的。”
　　说谎顺口就来。
　　“你舅舅真好，又送你名牌包，又给你煮姜汤。”
　　关琼枝喝着姜汤，身上热乎乎的，心想，可惜两个都是假舅舅，她们如果知道这两个舅舅的真实身份，作何感想。
　　方斯年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关琼枝的身影消失在校园里，上车，保镖把文件包递给他。
　　汽车启动，方斯年望着窗外，沪江大学隐没，他打开文件包的金属扣，这个金属扣有特殊装置，能发现是否有人动过。


第39章
　　下雨天,屋里阴冷潮湿，关琼枝不太喜欢上海的天气,觉得天冷起来，寒到骨子里。
　　天气恶劣,年轻人还是充满了热情,周四中午去膳堂吃饭，闻瑛班级有活动,留在教室里,关琼枝跟同班一个女生走，看见吴书铭站在膳堂门外，好像在等她。
　　看见她,喊了一声，“关琼枝。”
　　关琼枝走过去，不等吴书铭问,笑着说：“闻瑛答应看电影,记着一个大人情。”
　　“自然忘不了关小姐的帮助。”吴书铭喜悦溢于言表，他又确认一下知道闻瑛没什么变化方安心了。
　　回宿舍关琼枝想着给方琪打电话，关琼枝知道方家的电话号码，但不是方琪洋楼里的电话,闻瑛偶尔跟方琪通电话，她事先问了闻瑛。
　　方琪听说看电影很高兴,痛快地应了,订好时间,关琼枝放下电话,想起方斯年，兄妹俩截然不同的性格，听方琪说，家里大哥和四哥最关心她，嫡母对她是面子情，父亲喜欢最小的女儿，忽略她。
　　周末约好看电影，闻瑛不回家，关琼枝和闻瑛两个在宿舍里，洗脸，梳头，关琼枝把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编成一条油亮的粗辫子，闻瑛短发，额前一排齐刘海，换上一套小西装洋裙，干练精神。
　　杨琳真进屋，看看两人，“你们今晚有什么活动吗？打扮这么漂亮？”
　　“看电影。”
　　关琼枝套上洋装。
　　“看电影都谁去？有人请？”杨琳真凑到关琼枝跟前。
　　“吴书铭请看电影，高守礼，王耀明，女生我跟闻瑛还有方琪。”
　　关琼枝不好不搭理她。
　　“我今晚没什么事，也想看电影，我也跟你们去行吗？”
　　杨琳真主动跟她们在一起，都是有目的的。
　　“我们倒是没意见，吴书铭订的包厢，你问问吴书铭答不答应带你去。”
　　闻瑛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她心机重的反感。
　　“那我问问吴书铭。”
　　杨琳真心里知道闻瑛对她有看法，她从来都自我，无视别人。
　　杨琳真到底还是跟了去。
　　一群男女生走出校园，高守礼的汽车和吴书铭的汽车等在学校门口
　　杨琳真看见王耀明在吴书铭的汽车里，拉着关琼枝，“我们坐高家的汽车。”
　　关琼枝看了一眼闻瑛，道；“我们分散坐，省得挤，一会方琪坐你们的车。”
　　闻瑛白了关琼枝一眼，知道关琼枝的用意，想撮合她跟吴书铭。
　　两部车到方家接方琪。
　　汽车到法租界方家别墅门前，吴书铭的汽车在前，按几下喇叭，方家别墅的小门开了，方琪从里面出来，闻瑛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动作真快。”
　　“我在门房里等你们半天了，我怕你们来等我耽误时间。”
　　两人说话间，方琪上车，汽车开出很远，杨琳真的头还探出车窗朝后看。
　　关琼枝不便揭短。
　　高守礼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回头跟关琼枝说话，聊电影，问她爱看什么电影。
　　汽车在新华电影院门前停住，周末看电影的年轻男女很多，吴书铭先订了包厢，领着一群男女生直接上二楼包厢。
　　电影院里嘈杂热闹，高守礼走在关琼枝身边，“这家电影院平常放映的多数是外国电影，美国和法国影片。”
　　关琼枝看电影院里差不多坐满了，无意中回头看见王耀明跟在杨琳真身后，说着什么，杨琳真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的不屑，正巧被关琼枝看见，王耀明没有察觉。
　　闻瑛、方琪和吴书铭走在最后，上楼时，吴书铭提醒两个人注意脚下楼梯。
　　方家别墅的大门朝两旁开启，方斯年乘坐的黑色轿车驶入，方斯年从汽车里走下来，没有去自己住的东面洋楼，朝后走，几个保镖簇拥着来到方琪住的小洋楼，直接上了二楼。
　　走到二楼主卧室门前停住脚步，方琪住的是次卧。
　　一个女佣一溜碎步小跑上前，拿钥匙把门打开。
　　方斯年走进去，其余的人都守在门口。
　　房间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一个眉目清秀的妇人的巨幅全身画像，妇人头上盘髻，穿着旧式袄裙，端庄娴静。
　　方斯年站在油画前，这个房间从他生母死后一直锁着，所有家具都保持他生母活着的时候的样子，家具已经落了一层灰尘，雨天没有开窗，有一股潮味。
　　方斯年走过去，双手推开窗户，扑面新鲜空气吹进来，生母死了许多年，还有哥哥，这世间他两个最亲近的人。
　　许久，他才离开，女佣把房门锁好。
　　方斯年走下楼梯，一个年轻女佣束手站立，方斯年问；“小姐出门了？”
　　“小姐跟同学看电影去了。”女佣回答。
　　方家别墅主楼客厅里，灯火通明，三少爷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五姨太太打麻将牌，稀里哗啦的麻将牌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