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不清也不知道他手里拿了什么,李韵韵是最清楚的,这东西简直比刀枪还可怕,她听到自己用撕裂了的嗓音喊:“别过来!他手里有硫酸!”
她拼尽全力从张扬身后去扯他的手臂,其他几个人也一拥而上,混乱之中她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和力量的失衡,整个人朝前扑去……
额头撞到了谁的肩膀,生疼,但都及不上心底那阵透骨的凉。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场的几个人,个个都是金尊玉贵的人物,唐清和、唐清言两个人不说,云乔也是要靠脸吃饭的,更何况他的母亲还曾经和苏女士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两家可以说是故交……她觉得这东西泼在自己身上是最好的结果,可偏偏有人
替她受过。
眼前一片昏花,她这次真的晕了过去。
06
醒来时,鼻端闻到明显的消毒水味道。睁开眼,四周都是一片白,这是在医院了。
李韵韵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几乎刚一睁眼的瞬间,她就什么都记起来了。她不是水晶心肠的娇小姐,任何时候有任何突发状况,第一反应永远是该如何解决问题,哭泣这件事太费力气,且有大把的人上赶着替她做。等到事情解决,想哭的心情早被饥饿和困倦取代,吃一顿睡一觉,比蒙着脸嘤嘤嘤实际多了。
可这一次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哭。
硫酸泼在人身上的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无可挽回。
她对着张扬振振有词,说自己不是好人、说自己做的事并不正义,可她从没想过要去害人,更没想过会有人替自己承受这一系列事的后果。
到了这个时刻,她不得不承认,在当初处理陈鱼醉酒打人的这件事上,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她耍小聪明,她祸水东引,当时看起来高明至极、效果惊人,可却给身边的人带来无可想象的灾难。
陈鱼好歹有万贯家财,但她的离开也是因此而起;张扬硫酸伤人,又是众目睽睽,他的前途和未来这次是真的被毁掉了,虽然是他自己行为极端,个中也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还有那个为此受到伤害的人,李韵韵此刻不敢去想他受伤的地方在哪里,虽然可以肯定对方是男人,但
无论是云乔、还是唐清和、唐清言,都是不能在脸面上有半点闪失的人。
为什么受伤的不是自己!
她恨恨地捶着枕头,身上的多处伤痛全盘忽略,她恨不得此刻自己直接痛晕过去才好。可除非她昨晚就死了,受伤总会醒,醒来就要去善后、去承担责任。
冰凉的泪水滑过脸颊,落在枕畔,好像冰雪,凉得彻骨,让人痛恨。她不想面对自己的软弱,不想承认自己愚蠢,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失,可这些都是自己眼下不得不去面对和处理的问题。
生平第一次,哭得眼睛通红,李韵韵走到病房内自带的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推开病房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意外。
苏女士手里捧着汤,后面站着的是唐清和。
李韵韵心里五味陈杂,至少现在能确认一点,受伤的那个,要么是云乔,要么是唐清言——理智告诉她,会在那样的关键时刻出言挑拨的人,不太可能会为了救她舍身飞扑,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李韵韵侧过身让开过道,一边垂下脸:“他在哪间病房?我去看看。”
苏女士啧了声,把汤碗放在桌上,又来扯她的手腕:“你上一次哭成这副兔子眼的样子,好像还是读幼儿园时跟邻座小孩抢被弄坏的那个布娃娃。”
李韵韵没有闲心听她在这揭短,用苏女士鄙夷的那双兔子眼瞪人:“不管怎么说云乔也是因为我受的伤!
”
苏女士朝一旁静默站立的男士瞥了一眼,示意李韵韵“注意影响”,一边说:“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云乔那边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这汤就是云乔妈妈炖的,说让给你端一碗过来。”
信息量有点大,李韵韵连眨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直接就看向唐清和。
唐清和换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装,唇边含着歉意的浅笑:“是我做的不周到。我们刚在一起没两天,我想着韵韵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主动讲,原本想过几天周末时去家里拜访。”
苏女士点点头:“我不是老封建,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自由一点好,不用事事都跟家里汇报。”
李韵韵气得直噎,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我先过去看一下云乔。”
苏女士挥了挥手:“去吧。”
走到门边,李韵韵扶着门框说了句:“唐……跟我来一下。”
那个“总”字到了嘴边,突然想到大概没什么人会管自己男朋友喊“总”的,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替代的词,只能先这么含混过去。
幸好唐总这位走马上任的“新男友”颇为配合,什么都没说就跟了上去。
两人在走廊上,错开半个肩膀走着,李韵韵侧眸,正色看他:“唐总,我昨晚好像还没有答应你……”
唐清和破天荒面露一丝难色:“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云乔受伤,我一路把你抱进医院的。有些事还要等你醒来再商
量对外说辞,我只能说是你男朋友,你受到惊吓晕倒……”
也就是说,张扬泼硫酸这件事还没曝出来?
李韵韵咬唇:“你和云乔商量过了?怎么会选择先摁下来?”
“张扬录了音,出事后他把录音交出来,我们商量了下,觉得这件事还是等你醒来再议比较稳妥。”
走到病房门口,李韵韵反而生出一丝胆怯。她问:“云乔伤得重吗?都伤在哪了?”
“你自己看看,不是更安心?”
唐清和替她推开门,扶着她肩膀走进去,病房里只有云乔一个人。
云乔没有想象中的躺在病床上,他穿着短袖牛仔裤,肩上随意披着件外套,拿一本书坐在窗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极好,只是脸色有一丝苍白。
李韵韵走上前,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愧疚后怕诸多情绪一齐涌上来,眼圈泛红:“伤在哪儿了?你也是不要命了,什么都没看清就敢往上扑?”
云乔微笑,伸出右手的手臂,那上面缠着纱布:“就这么一点。”他朝李韵韵身后看了一眼,两个男人的目光短暂地接触,又各自胶着在李韵韵的身上,“昨晚我和唐总一起听了录音,如果不是我们那时出现,张扬都要被你劝服了。是我太鲁莽,险些惹出大事儿。”
李韵韵推了下他的肩膀:“瞎说什么呢。”她不太习惯表达这种亲昵的情感,两人又男女有别,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听到这句话时
的情绪,只能这样轻轻搡了他一下。
这个世界上,能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命都不顾的,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
李韵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云乔的伤看起来并不严重,更没有毁容,其他人都好好的,张扬的事还遮掩住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她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
云乔专注地看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韵韵摇头,好消息来得太快,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她想单独跟云乔待一会儿,便走到云乔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坐下来。
唐清和见这情形,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并不生气:“你们先聊,我去打个电话。”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这种感觉如同犯人重获新生,李韵韵如释重负,身体的痛感渐渐回转,一时间脖子疼肩膀疼,脸颊嘴角甚至手腕都隐隐作痛。
低下头的一瞬间简直愣住。
脖子上肩膀上都缠着纱布,就连手腕上也是。李韵韵不禁想笑,怪不得苏女士和唐清和一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她哭成那样,表情都有些怪异。原来她和云乔两个人之中,受伤更重的那个是她。
可依旧不觉得痛,比起刚醒来时自己在病房因为假象掉的泪,身上的这些疼痛简直像救赎。
云乔望着她的侧脸,她来的匆忙,卸掉昨天宴会上的假发,短而薄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白皙的
脸颊上巴掌印淡了一些,但依旧清晰可见。身上许多处都缠着纱布,穿着病号服的身躯瘦而单薄,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个荏弱的娃娃,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里。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拿着书的手指轻轻移摩挲过书面烫金的英文字母,却也仅此而已。
“呆一会儿就回去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李韵韵摇了摇头,她转过脸看他:“睡了一整晚,一点都不困。”
“张扬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我不能一个人决定。”
她看着他的眼睛,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显得纤毫毕现。云乔发现她的眼瞳原来是棕褐色的,如同猫的瞳孔,透着不逊的野性和坚韧。
从前只觉得她是个沉默安静的小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长大了,他却老了。她有主见、有智慧、更有一份许多女孩并不具备的孤勇;可他却呆蠢愚昧,甚至连昨晚突如其来的勇气,事后证明都是错误和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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