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百分之一 完结 (水漫漫)

　　库娅“噗嗤”一声笑出来，昨天韩吉悄悄给她透露了不少奇怪的爱好，比如想方设法让埃尔文变脸，又比如研究利威尔的眉头可以夹多少张报告纸。
　　“还有还有，我们还掌握着巨人的第一手资料，实验研究可是相当有意思，比如说……”
　　“韩吉……”埃尔文出口打断了韩吉，这家伙要是来真的，所谓宝贵的发现三天三夜也数不完。
　　这一声换来韩吉满不在乎地挥手，“都到这地步也该挑明了，求贤又不是表白，埃尔文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我们说这么多，也该听听卡洛尔的意思。”论嘴上功夫，调查兵团没人能说得过韩吉，越是辩解就越来劲，埃尔文自然是选择转移话题。
　　库娅笑了笑，“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
　　韩吉再接再厉，“哎，别考虑啦，馅饼团有什么好，哪如我们自在。”
　　“韩吉桑，我现在还隶属宪兵团，就这么当面编派没问题吗。”
　　“不会的不会的，反正小库娅早晚都会是我们的人嘛，是吧利威尔？”韩吉终于又记起了还有个人在场。
　　不知怎地，库娅突然就想起了那个黄昏，不自然地转过目光，利威尔正抱胸靠在墙边，神色莫辨。
　　韩吉见势头大好，赶紧不断向墙边发射“快色（为毛）诱快色（要蟹）诱”的电波。墙边人却只是睨了电波源一眼，淡淡开口：“你发你的神经，别扯上我。”
　　“真是……一个二个都这么害羞，嘴上不敢承认，心里可巴巴盼着呢。”韩吉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
　　“韩吉桑，你演过了，好假。”
　　“啊，有吗？”韩吉捧着脸伤心欲绝，“小库娅好无情，人家明明很舍不得你……”
　　库娅不理韩吉的哭诉，“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时间不多了，史密斯团长。”
　　埃尔文点点头，“你比我了解宪兵团的情况，既然时间不多，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发生了这件事后你仍然坚持初衷不变的理由。”
　　室内的空气凝冻起来。
　　库娅定定地望着对面人的眼睛。
　　那眼睛里在酝酿什么。疑问，期待，还是犹豫。
　　沉默片刻，埃尔文道：“这次巨人入侵，你也算独立指挥了一次战斗，伤亡率是多少？”
　　伤亡……
　　伤亡惨重。
　　她的眼睛闪了闪，“……在到达巨木森林时为百分之六七十，后面的不得而知。”
　　“卡洛尔，你有没有想过——几十号人按着你的意思去战斗死伤大半，而你为什么活着，他们如果不跟着你去也许就不会死，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韩吉瞪大了眼睛。
　　埃尔文突然如此刺激她的神经是想做什么？！
　　“这些‘为什么’……”
　　库娅没有表现出任何精神上的失常，甚至面部表情也没有太大波动，“……没什么意义，也就没有想过。”
　　那些内心的煎熬，她已经提前经历过。
　　冰窖般严寒的记忆深深埋在她的心底，那些无差别攻击的死亡弹药，那些只想简单活着的平民，那些真正无意义的鲜血。
　　“……我只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的选择是能想到的最佳办法，如果后来知道还有更好的，那么我会感到遗憾，但绝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而他们，那些跟随我的人，同样都是军人，都有起码的判断力，他们自愿选择我，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死亡本身，就是同战斗联系在一起的词……
　　遇难的是她或是别人，数量上没有差别。
　　一度面临崩溃的她却从没想过自杀，放下那些热情招待过她的当地人的遗体，她想做的事只有一件。
　　“我要做的就是尽力兼顾任务与生存率，而如果我死了，谁来指挥战斗，任务没完成，我们流过的血岂不都白流了，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在场的另外三人眼神都变了，库娅明白她的言论给了他们强烈的冲击。这冲击并醍醐灌顶的启迪，而是一种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认同。
　　“……真怀疑你不是第一次面对巨人，”韩吉眼神诡异，喃喃说道，“你的自我调节能力已经达到了变态的水准。”
　　要知道，自己可是花了整整半个月才从半个疯子回到正常状态。
　　库娅微微一笑，“只是自谙追寻无果，不想变成疯子罢了。”
　　“小库娅！”韩吉突然又恢复了之前的嘻哈样子，再次勾上她的肩，“一定、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奔向我们的怀抱的！”
　　三人出了办公室，韩吉立刻打着“为收服美人而努力”的旗号一头扎进办公室，留下库娅一个人面对利威尔。
　　自那天之后，两人基本没怎么见面，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各自沉默地走着，目不斜视，库娅不敢侧头，心里兀自纠结着：要不要说话？用什么话题？还有身边这位平时不是话挺多的怎么今天一直沉默？
　　还有……
　　他究竟是希望她调职，还是不希望，又或者压根没所谓？
　　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人走出大楼。
　　“还剩多少时间？”终于，还是他先开口。
　　“最早就在今天。”
　　“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具体什么打算，但我也会参与其中。只是你的决定要尽早告诉我们，或许方案需要据此调整。”
　　所以……他是希望的？
　　利威尔突然停下，锁定她的目光深邃而无际。
　　“麻烦的女人，你真的很麻烦知道吗？不管你以后在哪个墙呆着，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麻烦的女人，懂吗？”
　　初秋凉风习习，辽阔的蓝天下，人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晴空之下，远处的一片人影渐渐清晰。
　　库娅突然上前几步转身，笑得眉眼弯弯，“那么，就请利威尔先生记得，要来探、监、喔。”
　　他也不自觉地跟着微笑。
　　利威尔知道库娅会笑了，却不知道她只在他的面前笑得如此由衷，也不知道那笑容代表着多少爱意。
　　就好像库娅也知道利威尔对那晚的对峙耿耿于怀，却不知道最让他介怀的，是她对自己的不爱惜。
　　利威尔伸手，想去抚摸她暖人的眼角。
　　她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一样的，不论什么身份、地位，不论她身在何处……他和她之间，始终不会改变。
　　然而身后响起的声音让他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
　　“宪兵团总部分队队长库娅·卡洛尔，因有夺走驻屯兵团下士尼古拉·伊万内奇的立体机动装置，间接导致其死亡之嫌，现经三军总统辖批准，先押解入狱进行看守，三日之后正式受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距离玛利亚之墙沦陷，已过去一周。
　　惊天动地的大事变弄得整个人类社会人心惶惶，尤其是罗塞之墙的住民，一夜之间从外面涌进大批失魂落魄的难民，自己突然就成了最前线。每到日光升起，墙壁另一侧就不断传来猛击声与嘶吼声。
　　但是，传说中的超大型巨人再没有出现，于是人们的警惕渐渐放松下来，目光焦点也转移至别处。
　　光是看那些形容枯槁的难民，即可知外面是怎样的一番地狱，但罗塞之墙内的住民关注更多的是自己陡然蒸发的优越感。
　　一墙之隔即天壤之别。
　　若把席纳之墙比作穿着华服的高贵的公主，罗塞之墙就是普通商贩家爱穿小洋装的娇小姐，而玛利亚之墙，大概只是个粗麻布衣的下人。
　　大小姐一朝成了奴仆，任谁都无法接受。
　　土地、饮水和食物都被侵占，每天走过广场都能看见脏兮兮的难民厮打混战，难解难分，就为了一块面包。到最后严重影响食物发放，被驻屯兵强行拖走，从此失去了被救济的资格只能在不知名的地方等死。
　　食物实在是太少了。
　　让·基尔希斯坦发誓，这一周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倒霉的日子。虽然这个结论被他家老太婆狠狠地鄙视了一通。
　　“臭小子你才多大，现在就喊倒霉，以后可有你受的！”
　　“老太婆你烦不烦！”
　　没错，他只有十岁，他们家成为了前线住民，光是这点就知道以后的日子有多糟糕。但他依然坚持这个结论，这周是他有生以来最倒霉的日子。
　　明明只用再忍耐不到三年，他就可以参军，然后争取进入内地工作，过上好日子。这是他很早就萌生了的愿望，在数月前遇见王都来的宪兵后，便越发强烈起来。
　　可是那些怪物将这一切都搅得乌七八糟。
　　城内刚刚涌进大批难民的时候，让对他们是满含同情的。他家并没有多于的口粮来帮助他们，但每当让经过难民区时，遇到需要帮忙的人还是会臭着脸伸把手。
　　有时，那些倾诉欲强烈的人会拉着他不停地感谢，随后则是没完没了的诉苦。一开始他还能够感同身受，久而久之，他连那一丝同情都烟消云散。他只觉得这些人蠢到家，看不出他没钱接济他们，不知道把唠叨的力气省下来另寻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