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压下眉峰:“很冰的。”
见他总算肯说话了,章曼姿的睫毛扑扇几下:“不冰。”
“怎么可能。”江楼瞪她一眼。
“不信你试试。”说着她就往他衣领里伸手。
江楼还以为她要把冰块扔进来,下意识想扭身躲开,结果锁骨上就传来了被她的手心贴紧皮肤的触感。
带着微微的凉意,物极必反地让他心里烧起火来。
他喉咙一紧,却怎么也舍不得把它拿出来,只能拧紧眉毛咬紧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章曼姿的笑脸在他眼底绽放开来:“别生气啦,我不是笑你。”
“你笑了,还笑了很久。”他义正言辞地控诉道。
“我就是觉得挺可爱的。”见他还是僵硬着身体,她干脆主动贴了上去,隔着布料感受着他胸口的心跳。
她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凝视着他被双眼皮撑出的漂亮的眼睛轮廓,心想她一定是除了江楼本人以外,第一个发现他那些宝藏的人。
外面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偷偷购买女明星周边的人。
他在其他人眼里,永远是清冷禁欲的模样,而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出幼稚可爱的一面。这两种大相径庭的矛盾糅杂在他的身体里,组成了一个让她喜欢的江楼。
江楼只觉得被她碰到的皮肤都快要烧起来了,他清清嗓子,下定决心轻轻地把她推开了一点:“抱太紧了,还有正事要说呢。”
“……哦。”这次换了她讪讪地站直身体。
吧台边装了两个高脚凳,两人肩并肩地坐着,默契地看着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
江楼在等她开口,章曼姿却不安地左顾右盼,想找点什么东西放进水池里。见她迟迟没有说话,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去客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
“压力大的时候就用它,很小一个,在片场也能用。”
章曼姿打开盒盖,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居然是一个奶黄包款的懒蛋蛋减压玩具,拿在手里用力一捏,那张滑稽的脸就变了形,紧接着从嘴里吐出一点橡胶制成的奶黄馅。
画面有点惨不忍睹,她想了想,犹豫着说:“你确定适合带去片场?”
“嗯?这个没声音的,不会吵到别人。”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章曼姿揉了揉额头,决定还是别纠结这个问题了。毕竟他没有送一个尖叫鸡,或许已经算顾及到她女演员的身份。
减压玩具在她手心里伸缩回弹,压力有没有减轻她不知道,想笑场的冲动反倒是一秒比一秒更强烈。
好不容易克制住嘴角的抽搐,章曼姿定了定神,问:“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那个习惯是从小就有的吗?”江楼侧身坐着,抛开眼里那点深情不说,态度倒像个循循善诱的心理医生。
章曼姿扯扯嘴角:“四岁的时候吧。”
那一年幼儿园要排练一个舞蹈节目,她刚开始跟不上进度,别的小朋友学三遍就会的动作,她练到第五遍还是不得章法。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她的笨拙就变成了笑柄。
老师安慰她,说她只是因为个子太高了才会肢体不协调。她坐在教室的地板上,羡慕地看着其他小女孩儿们,恨不得自己能一夜之间变成个身体灵活的小矮子。
“我挺喜欢跳舞的,心想跟不上就跟不上呗,反正我喜欢就行。”章曼姿端起水杯,喝了口沁凉微酸的柠檬水,“可儿童节的那天,除我以外所有人都上台表演了。”
大家都在台下的时候还不觉得,当其他人纷纷从座位上离开后,被留下来的那一个就显得格外孤独而突兀。
小小的章曼姿控制不住委屈的泪水,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一边听到附近有人议论她。
“你们看那小孩儿在哭。”
“她怎么一个人在那里?”
“肯定是跳得差呗,不能放上去丢人。”
大人们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却没想到全被她听见了耳中。章曼姿想她不应该哭的,不然别人或许不会留意到她。
可是越这么想,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最后她终于站起身,一路撞开其他人的板凳,一个人跑进了卫生间里。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擦过脸的手上也湿漉漉的。她拧开水龙头,想把脸上手上的泪水全洗掉。
哗啦作响的水声盖过了她小声的啜泣,她摊开稚嫩的手掌,发现泪水早就和自来水混在一起,谁也不会发现她哭过了。
从那一刻起,她从这个行为里得到了莫大的安全感,心里的石头像是落了地,踏实地传递给她一份不愿意再被单独留在台下的固执。
她像是跟周围所有人都较上了劲,儿童节刚过,就扭着父母给她找了一家私人舞蹈培训班,每天离开幼儿园后就一头扎进舞蹈教室里,不练到父母接她回去吃晚饭不肯休息。
一年后的儿童节,她不仅站上了舞台,还成了最中间领舞的那一个。
从那以后,不服输的性格便在她身体里留下了烙印。每当她感到紧张不安的时候,只要从水里获取一点安全感,她就相信自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就是这么一回事啦。”章曼姿摊开双手,表示回忆到此结束。
江楼的手指轻敲着杯壁,默默地把那几个素未谋面的大人骂了一通,但与此同时他又暗自松了口气。
比他想像中要好,尽管确实是由于童年时的挫折所造成,但它带给章曼姿的影响却是正面的。
只不过稍微过头了一点。
不服输不是坏事,但容易带给她过大的压力。
所以才会导致她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果断放弃已经取得的成就,毅然而然地奔赴异国他乡深造,对于黄金期就那么十来年的女演员而言,她三年前的决定无异于是一场充满风险的赌注。
“你以后先捏这个试试。”思考许久,江楼指了指那个可笑的减压器,显然并没有指望它能派上多么神奇的功效,“如果还是不行,我想你可以试着把压力转嫁给我。”
懒蛋蛋噗地吐出一口奶黄馅,章曼姿说:“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我可是你男朋友。”他坚定地说。
章曼姿用手指沾着杯底的水珠,在吧台上画出一个哭脸:“但是……”
“没什么但是,别人怎么评价我都不在乎,这说明我抗压能力比你强多了。”江楼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你抗压能力强?”她反问。
江楼一愣,觉察出她指的是从前离家出走那一系列计划,将手背抵在嘴边,他干咳一声说:“小时候不算。”
章曼姿还是有些犹豫,现代社会节奏太快,如今谁没个心理压力,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她如果想要发泄内心的负担,大可以约个心理医生聊一聊。
恋爱应该是让彼此快乐的事,她不愿意把江楼当成垃圾桶一样倒苦水。
毕竟她一直以来是想宠着他的。
不知是哪一道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江楼叹了口气:“我是个男人,照顾自己的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下午的阳光一点点从窗外钻进来,角度恰好地落在江楼半张脸上。
沐浴着阳光的那一面,他的皮肤显得很白,清冷的模样令人想躺在他的怀里,看他方寸大乱地红了耳朵。
而阳光照不到的那一面,阴影为他立体的轮廓打造出更多一层的深邃,脉脉含情的眼睛里藏着他郑重的承诺。
章曼姿想,江楼确实拥有矛盾而统一的两张面孔。否则怎么会让她一边想宠着,一边却又想依赖。
当她点头答应的刹那,江楼把碍事的减压玩具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换上自己的手和她握在一起,手指纠缠着不分彼此,像是把两个人之间的界线都模糊成一片暖暖的光。
掌心痒痒地被人挠着,章曼姿踢了踢他那张高脚凳:“别趁机耍流氓。”
“我没有。”江楼低声笑着,先前被章曼姿用手冰过的锁骨外那层布料还留着一小块晕染开的水迹,随着他轻笑时身体的抖动,那块水迹就在她眼前晃动着。
真的只有一小块,还不如玻璃杯的杯底大。
但是那半透明的布料下隐隐映出的皮肤,却让章曼姿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她突然有点渴。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地按上那片水迹,落在白色的衬衫上,如同那张黑白地图上的一颗小红心。
江楼呼吸一滞,章曼姿的手指像是带着看不见的电流,轻而易举地将他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电流顺着锁骨往下,蔓延到他的胸膛,呼吸如同被控制了一般,只能随着她的指尖起伏而变换。
一呼一吸,一起一落。
在她的手还想继续往下时,江楼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失控之下的力道让他手臂的青筋微微凸起,和章曼姿想像中一样,呈现出充满力量的性感。
“曼姿,”他的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声音沙哑而低沉,“你……”
章曼姿挑起秀丽的眉毛:“我怎么?”
江楼一时词穷,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用怎样的措词,才足够响应她无声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