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只有一点。
眼看着等在一边的替身已经换好服装,随时准备等她开口说不行就代她上阵,章曼姿心里更加焦急起来。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汪茜把手里两个手机来回看了一眼,便拿出她自己的那一部,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章曼姿尽力保持着呼吸均匀的节奏,回想自己以前在高处拍过的几场戏。
没事没事,剧组向来很重视安全,以前拍戏不也都平安度过了吗?她一边絮絮叨叨地默念着心灵鸡汤,一边听到汪茜在旁边诧异地问了句“怎么这样?”。
章曼姿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勇气,差点被小助理一嗓子给吼没了。她歪过脑袋看着汪茜,对方正要躲闪她的视线,就被她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出什么事了?”章曼姿问,她迫切需要一点别的信息来转移注意力。
汪茜支支吾吾地走到面前,凑到她耳边说:“之前谈好的冬季封面,杂志社决定换人了。”
“……理由呢?”
“说你人气不够,但顶替你的演员是个文艺片专业户,比你小众多啦。”汪茜噘着嘴小声嘟哝,“他们家向来是看艺人的资历和观众好感度的,这绝对是个借口。”
连入行不久的汪茜都能觉察出不对劲,更何况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章曼姿。她只要稍一琢磨,就能猜到顶替她上封面的那位,说不定也是临危受命。
这应该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故意要换掉她。
可章曼姿想来想去,都猜不到她到底无意中得罪过哪路神仙。自从出道以来,她对外的形象一直保持着得很好,唯二和她有过矛盾的,除了抢她前男友的韦逸如,就是发她丑照的蓝晴。
可这两个人都没那么大的本事。
“杂志那边是咬死不给真正的理由?”她抬起眼问。
汪茜气得牙痒:“这叫什么事啊。因为这个封面,陈哥还推了别的工作呢,现在他们倒好,说放鸽子就放鸽子,把咱们当什么?”
比起义愤填膺的小助理,章曼姿内心反倒平静许多。
他们这一行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不少辛酸都只能自己咽下去,甚至有人还遇到过已经进组拍戏了,却被无情地踢出剧组的事。
和那些人相比,章曼姿要幸运得多。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服气。
原本因为紧张不安而跳得飞快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涌出了熊熊斗志。章曼姿一咬牙,撑着窗框站起身,拉了拉衣服里藏着的安全绳,确认它们足够结实后,向宁如慧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章曼姿双脚踩着屋顶的瓦片,听到它们发出脆弱的声响,等场记板应声落下,她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往前冲了出去。
坐在监视器后的宁如慧双手抱怀,看着章曼姿跑到屋顶尽头后停了不到一秒,然后双眼一闭翻身往下跳去。
早已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伸手抱住她。
同样坐在一边的制片人问:“这条能过吗?她的情绪好像跟剧本里的不太一样。”
“是啊,像是跟谁有仇似的。”宁如慧思考一会儿,做出了决定,“但换一种演绎方式效果也很好,过吧。”
·
章曼姿一路腿软地回到了酒店,然后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演员借助外在的事物来引导情绪是常见的事,她今天凭着那一股不服气成功拍完了高空戏,现在却怎么都提不起劲了。
一闭上眼,脚下一米开外的地方,就是屋顶的边缘。
“这毛病能不能好了。”她翻了个身,沮丧地戳着床头柜抽屉上的把手,有心想跟人撒娇寻求安慰,又想起回来后拨过几次江楼的电话都是关机。
最关键的时候人居然消失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反应过来了一丝不对劲。
江楼平时睡觉都会开着手机,长时间的联系不上实在是十分异常。而她被人换掉封面的事也发生在今天……
如果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章曼姿猛地坐起来,结果一下子起得太猛,大脑缺氧似的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她这才意识到外面天已经黑了,而她回酒店的路上,好像跟汪茜提过一句不想吃晚饭。
估计是饿了,她摸了摸肚子,正要下床去找点吃的,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陌生号码。
章曼姿迟疑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你酒店的房间窗户,是朝哪个方向?”陌生的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章曼姿没懂江楼这是玩的哪招,决定先发制人地问:“你今天怎么一直关机?”
“朝哪边?”
“花园。……你该不会?”
“哦,那正好。”细听之下,江楼的声音确实是在空旷的室外,他轻声笑了笑,接着说,“你把窗帘打开,往花园外面那条路看。”
章曼姿跳下床,连拖鞋都没来得穿就跑到了窗边。她一把拉开窗帘,按照江楼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夜幕初临,路灯的光线还不够明亮。
但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江楼。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方总被大家批评,先提前预告,不是他去告密哒_(:з」∠)_
☆、第 45 章
从酒店高楼往下望去,章曼姿感觉两条腿又开始软。
她拉过一把椅子在窗边坐下,眯起眼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路灯下那个人影确实是江楼。第一眼见到他时,章曼姿以为这是他新想出来的玩浪漫方式,可结合之前种种迹象,她又改变了想法。
“今天的试映会不顺利?”她猜测着问。
“挺顺利的。”江楼站在路边跟她对话。
花园外的这条路是主干道,来来往往的汽车尾气卷起一阵阵灰尘和热浪,混着白日的余温一起笼罩在四周。
潮湿而闷热的空气容易让人喘不过气,江楼椅靠着电线杆,单手握住刚才在路边买的冰咖啡。易拉罐上的水珠早已湿透掌心,他扣住拉环往回一用力,拉环应声被扯开。
入口的冰爽让他的喉咙得到了一点滋润,他抬起头望着酒店的方向,那么多扇窗户,他一时竟看不到章曼姿正躲在哪一扇后面。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章曼姿说:“十七楼,我也不知道是第几扇窗,你找找看。”
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江楼笑了一声:“看见你了。”
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彼此都只能依靠大致的轮廓来分辨对方的身份,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正在看着自己。
遥远的两两相望了一会儿后,章曼姿看见江楼走了几步,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根据刚才耳边响起的喝水的声音,她判断出应该是饮料瓶或易拉罐一类的东西。
然后她听见江楼说:“那我回去了。”
章曼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只看这么一眼就走了?”
“我看了好多眼。”江楼纠正她的用词,心想不能再继续逗留下去了,不然他会忍不住提出想上楼去见她的要求。
但不能这么做。她明天还要工作,不能让她分神来处理自己那些错综复杂的小情绪。而且去机场的路上,方景明给他打过好多电话,他肯定有话想说。
虽然江楼在路上就烦得直接选择了关机,可他知道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要回去谈一次。
逃避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就像一个风尘仆仆的信徒,一路跋山涉水地赶到这里,只要能远远地看看她,心里就生起了无限的勇气。
谁知章曼姿却动了气,她顶着恐高症的不安在窗边陪他待了那么久,可不是想最后一头雾水地再拉上窗帘。
“站住,我让茜茜下去接你。”说完她又嫌这句话讲得太直接,于是补充了一句,“你那个乐高一直没拼好,摆在那里看着心烦,上来拼完再走。”
不由分说地挂断电话,章曼姿去敲了汪茜的房门,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小助理。
然后她回到自己房间,把放进柜子的乐高零件全拿出来摊在桌上,接着又嫌不够似的,故意把它们打散得更乱。
半小时后,外面才响起了敲门声。
章曼姿一打开房门就乐了。汪茜估计是怕被人拍到,不知道从哪儿给江楼找了顶帽子戴上,还让他手里拎了一袋的盒饭,把他伪装成了一个送外卖的。
汪茜很有眼力地表示:“那我就先撤了哈。”
“谢谢啦。”章曼姿笑着挥挥手,眼见她几步窜到回自己的房间,才收回目光打量着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楼。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章曼姿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下抿紧的嘴角。
江楼把伪装道具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自然地把帽檐再往下压了一点。
章曼姿斜靠着门,扬扬下巴指着客厅的饭桌:“放那儿吧。”
“嗯。”
一看他当真一副“我只是来送外卖”的模样,章曼姿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一把拉住他往房间里带,等门一关上,就把他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被帽子压乱的头发软软地搭着,江楼局促的目光一时不该往哪儿放——他被章曼姿圈在门边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