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封这样的檄文封于竹筒中顺江而下,江东官民士卒人人可取而观之,可谓未攻城,先攻心。先不说文武百官,江东百姓已是吓得魂不附体,相比中原战火连连,他们偏安东南可算早已是过了多年的舒坦日子,所知的最大的一场战役也不过是与荆州的刘表黄祖之战,而如今刘表的部将根本不敢与曹军交战就已经开城献降,整整八十万大军,旌旗蔽日,兵甲漫天,莫说是打过来,就算是走过来也可把江东给可踏平了!他们江东的军旅又如何是曹操的对手?
一时间内各处流言纷纷,一说吴侯也会像荆州刘琮那样举城投降,另一说又是吴侯要和曹操决一死战,更多却传的是当年曹操屠徐州城血流成河之事,如此流传越广恐惧也随之越盛,如今尚未开战城中已有不少民户商量着拖家带口再往南逃。
周府大厅内,乔薇以手支额坐在案前,放下那封战书,秀眉紧锁,荆州乃南北要冲之地,沃土千里,带甲十万,就这样被曹操不费一兵一卒的收入囊中了?阿碧侍立在旁,方才回府途中从百姓手中拿过这封战书,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惧怕之意溢于言表,她心里也不由得七上八下,看着乔薇担忧的问:“夫人,曹操真的会和咱们江东开战吗?”
乔薇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曹孙之间早晚必有一战,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迅速,曹操拿下荆州竟会如此容易,本以为吴侯派鲁子敬前往荆州游说刘表二子,凭借长江天堑共拒曹操,没想到现在曹操已是处在江东上游,曹操经营北方多年,官渡战后收袁绍之兵,现又得荆州之军,宇内九州已得大半,这八十万大军就算有所夸大,恐怕也少不到哪儿去。可江东水师步骑和各郡驻军加上也不足十万……
正胡乱想着,忽然下人来报吴大夫到了,乔薇轻轻颔首,收起忧色,微微挺直背脊端坐于席上,原来几年前吴普医术高明治好乔薇的病,此后周瑜让管家每两三个月都请他过府诊断,以防病情复发。不一会吴普即在仆人的带领下步入大厅,乔薇见他身披缟素不禁大为惊讶,忙起身迎上前去,惋惜的询问是否家中有亲人亡故。
吴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眼中隐有悲愤之色,“实不相瞒,我是为家师戴孝,前不久收到消息,师傅为曹操侍医长期远离家乡,他老人家向来不喜拘束又太过思念亲人便告假回家。后以师母生病为由过期不返。曹操大怒派人前去查看发现师傅欺骗于他便将师傅下狱……处死。”说到后面已是哽咽不已。
乔薇双唇紧抿,手握成拳头,听他说完心里也是气愤难当,可又想到再生气也不能拿曹操怎样,相反现在整个江东都笼罩在曹军铁骑的阴霾之下,不由又是一阵气馁,只能婉言宽慰道:“华神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而曹操残忍不仁,草菅人命,孰是孰非,天下之人自有论断,还请吴大夫节哀。”
吴普深深一揖,“吴某有一事相求,还望夫人帮忙。”
“吴大夫言重了,但说无妨。”
吴普郑重道:“在下想入周将军营中为军医,夫人可知曹操檄文顺流而下传遍江东之事?在下想过了,我多救一名江东战士,便多一份力量对抗曹操,如此,也算是告慰了家师亡灵吧。”
闻言,乔薇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这真是太好了!说实话小乔也正有此意,但又怕您不想卷入战争所以不敢提,军中若有您相助我就放心多了,我马上就写信给周郎并派人护送您前往军营。”她笑着福身一礼,“小乔先在此谢过您了。”
吴普拱手回礼,连说不敢当,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坐回桌案前,吴普拿出布包放于案上示意替她诊脉,过了一会吴普收回手微笑抚须道:“夫人的病已经大好,不用再服药,以后只需注意身体善加调理便可。”
乔薇抿唇一笑,又向他点头道谢,吴普起身边收拾药箱边摆手道:“在下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治好夫人的病主要还是得力于……”顿了顿,他像是有什么顾虑而踌躇,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本来在下受人之托,答应不说出送来药引之人身份,我虽不清楚个中有何因果,但如今斯人已逝,我想若是夫人想知道还是告诉你吧。”
乔薇双目渐凝,撑着桌案缓缓起身,“大夫的意思是……郭奉孝……他、他怎么了?”她以为自己听错,可话出口竟有些不受她控制的结巴。
原来小乔夫人早就知道是何人,吴普有些诧异,见乔薇怔然的神色,又忙给她解释道:“夫人难道不知,军祭酒郭嘉在去年随曹操北征乌桓后于柳城病逝?”
……
阿碧送走吴大夫后回到大厅,见夫人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帘微垂似有种说不清的落寞,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细看之下眼底似有水光,然而下一瞬她就闭上双眼,回身坐于主位上别过头去,仿佛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只是错觉,半响,夫人的声音才轻飘飘的传来,嗓音微哑,“阿碧,帮我收拾行装吧。”
“夫人要去哪儿?”
“柴桑。”
作者有话要说:
☆、柴桑定议(一)
柴桑议政大殿内,孙权手握竹简立于案前,那奏报上说的是他的堂兄、豫章太守孙贲听闻曹操平定荆州大为畏惧,想送儿子给曹操为质,幸亏被吴郡太守朱治赶往劝止。年轻的吴侯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连孙氏宗室都不和他同心同德,更何况江东的官员臣属。
“曹操的檄文想必诸位已知晓,不知诸位有何看法都说与孤听听。”孙权将竹简扔回案上那堆婉言劝他降曹的案牍中,转身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群臣面面相觑,皆有不安惧怕之色,还是长史张昭率先出列,向孙权揖手一礼,沉声道:“主公啊,请恕老臣直言,曹公,豺狼虎豹也,挟天子以征四方,动辄以朝廷为辞发号施令。今日若抵抗他,便是相当与朝廷为敌,我江东也显得更名不正言不顺。况且主公可以抵御曹操的,全凭长江天堑。如今曹操兵不血刃夺得荆州,据有其地,刘表的十余万水军,及数以千计的蒙冲斗舰,全被曹操收入麾下,曹操以水师浮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江东共有之,而势力众寡又不可同日而语。”
孙权边听着边坐回案前,手无意识的轻敲着桌案,面无丝毫表情,目光也不看张昭而是落在门口处,“那张公的意思是?”
“愚谓江东大计……不如迎曹。”
孙权的手一顿,脸上仍是不见喜怒,只是碧眸中却有一丝寒芒闪过,他沉默了一瞬,转而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都是此意?”
谋士秦松思索半响,出列拱手道:“张公所言是也,曹操乃大汉丞相,奉天子之诏,荆州归降,不仅一方州土百姓得以保全,刘琮本人也被封为刺史、列侯,相反当年徐州背曹却惨遭屠城厄祸,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由此观之,战,江东生灵涂炭,降,方可保境安民。”
这时又有一臣僚揖手附和道:“臣附议,避战请降,合天意,顺民心。”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两个、三个……堂中几乎所有文武官员都劝他降曹,孙权广袖中的手紧紧攥进掌心,冷冷看着向他躬身行礼的众人,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逼来,仿佛又回到了他继位之初那般饱受质疑少有人支持的处境。他自然不想降曹,可文武百官军民士卒都不敢与曹操为敌,就算他下令抗曹又如何能有胜算?
这时有人回禀鲁肃、诸葛亮已至,孙权心中郁结稍微松了一些,忙令他们上堂议事,只见跟着鲁肃缓步而入的是一名身长八尺,身着墨绿深衣,手持羽扇,年岁在二十七八的青年,儒雅清俊,器宇不凡,只身出使江东,面对吴侯及江东各级文武不见丝毫怯意,唇畔含笑,不卑不亢,一派聪明外露之象。
诸葛亮同样也在端详这位年轻的吴侯,见他形貌奇伟,一双碧眸中暗含精光,乃大贵之相,况且在此曹军大军压境群臣皆恐之际他依旧能镇定沉稳,绝非庸主可比,诸葛亮施礼之后,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共争天下。曹操削平大乱,夷灭群雄,平河北,破荆州,威震四海。虽有英雄,亦无用武之地,故刘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他目光看过方才劝降的江东文武,语气中暗含嘲讽之意,“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原抗衡,不如早与曹操决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情危急而不果决处理,恐怕马上大祸临头了!”
孙权不知诸葛亮是用语反激,心中渐生不快,不过面上依旧淡淡笑着,反问道:“如君所言,刘豫州为何不降曹?”
诸葛亮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持着羽扇轻摇,慨然陈词道:“田横,齐之壮士,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贵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大事不成,此乃天意,安能北面而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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