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心中暗赞他思虑周全,周瑜很快挥笔写完,乔薇在他收入信封之前随意瞟了一眼,果然是他对处理山越问题的后续见解,不过还说到了……
那个名字映入眼帘,乔薇不觉轻声念了出来,语气带着疑惑,“盛宪?”
周瑜小心印上封泥,将奏笺收好,沉吟了一会,肃然道:“这次大规模山寇叛乱绝非巧合,而是此人在背后唆使,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大胆妄为,才终让我拿到证据,主公已在考虑处理此事,不久之后定会以儆效尤。”他微垂眼帘,有些迟疑,“可……”
乔薇思付片刻,眉眼间也渐渐显出凝重之色,看着他的眼眸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盛宪接到讯息不可能如此敏捷迅速,江东内部定还有其他的细作或内奸,甚至是能接近……”她保持张口的样子僵了一瞬,觉得说吴侯不妥,立马改口道,“侯府之人。”
周瑜深觉多疑无益,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勉强勾唇微笑,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不敢肯定,不过我觉得主公并非全无所觉。”
手背上暖意传来,乔薇眉头舒展,唇畔也不经意的逸开笑意,反正这种事也不是她需要担心的,太过猜疑传出去反而不好,于是笑着点了下头,温言道:“你多留意就好。”
不久之后,曹操征盛宪为骑都尉,召还许都,制命未至,盛宪已被孙权所诛。
不过孙权只杀了盛宪一人,并未株连其他,其子盛匡逃往许都,而其故吏妫览、戴员亡匿山中,后受到时任丹阳太守孙翊的礼遇,招募妫览为督兵,戴员为郡丞,却不想此举又为另一个悲剧埋下祸端。
同年,孙翊左右近臣边鸿受妫览、戴员二人指使,趁宴会后孙翊酒醉送客之际从后突袭斩杀孙翊,随即逃入山中,很快被购募追捕的孙翊之妻徐氏擒获,妫览戴员又将所有罪责推给边鸿并杀之,但丹阳诸将皆知览、员二人乃罪魁祸首,可惜力不能讨,庐江太守孙河得知孙翊被杀后赶到宛陵责骂二人。妫览和戴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孙河,派人北上迎扬州刺史刘馥,要刘馥领兵到历阳,他们则在丹阳接应。
这一场政变发生得迅速又紧急,两郡太守皆是孙氏宗亲,短时间内相继被杀,丹阳面临着被分裂的危险。
令人震骇的是,最后却是一女子挽救了危局。
孙翊死后,妫览欲霸占其妻徐氏,徐氏假意应承,私下召集孙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人设计诛杀妫览、戴员。为孙翊报仇后,徐氏乃还缞绖,奉览、员首级以祭孙翊墓。吴侯孙权闻乱领兵赶至,感徐氏乃女中豪杰,提拔高、婴为牙门,有功者皆厚赐金帛,殊其门户。而对于叛乱者,这次没有再手软,悉数诛览、员余党及其遗族,斩草除根。
父兄惨死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年轻的吴侯又再一次认识到了这条权利之路的血腥残酷,每走一步都要时时小心,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何地,会突然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射出一支冷箭。
为了不让自己倒在这权利血路之下,那只能让别人成为这条血路的踏脚石。
而在此时,北边的曹操已大败袁尚,攻陷邺城,平定冀州。孙权回到吴郡后,令周瑜前往鄱阳加紧训练水军,扩充战船军械,一是为再战江夏做准备,二是也是为将来抵御曹操,只要曹操一同北方,随后必征荆州或江东,江东骑兵无法与曹军争长,只有尽最大可能发挥长江天堑及东吴水军的优势。
这年初秋,乔薇又诞下一子,取名周胤,胤儿的满月宴才过去不久,将军府的喜悦还未消散,马上又要面临离别。
清晨,朝阳初升,霞光透过窗棱给室内两人镀上一袭朦胧霓裳。乔薇亲手帮周瑜穿戴银甲,整理头冠,最后系上那件素白的披风。
乔薇缓缓替他抹平领口上的褶皱,只觉得眼眶发热,却依旧笑着,“今日我就不去送你了。”
周瑜捉住她的手拢进掌心,哑然道:“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谁都没有先开口说分别。
“我会常常写信给你,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看孩子,若有什么事……”
乔薇竭力忍住泪意,强笑着打断他,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她想让他临行前记住的是她的笑颜,“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周瑜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深情又克制,“我走了。”
她轻声道:“我等你。”
没有多余的话语,二人早已心灵相通。
直到府外马蹄声渐远,立于窗前的乔薇才闭上双眼,任泪水划过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渐起(三)
因为孙翊之死,尚香和孙权大吵了一架,责怪他不仅不能为大兄报仇,身为吴侯,还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面对妹妹的诘责,孙权竟然无言以对,满腹心事,却一句话都无法解释,一肚子火,也只能生生咽回心里。吴夫人心下忧伤,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严厉的架势从中调解,最后尚香气得哭着跑了出去,孙权也是黑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相较其他兄弟,尚香本来从小就与孙权不大亲近,又由于渐渐长大性格差异越来越明显,因此兄妹之间的间隙愈深,吴夫人四年内连失两子,又见他们兄妹不和,无法不心痛。
孙权屏退侍从,盲目的快走,不知不觉到了后园,一阵寒风卷过中庭,激得他一个寒噤,这才意识到一时气急走出来外氅忘了披,庭中花草树木凋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虽未下雪,冬日的天空仍旧灰蒙蒙的,犹如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他停住脚步,微微仰头,任思绪放空。
偌大的侯府,偌大的江东,明明身边有很多人,但他还是感觉一个人。
忽然一哀怨缠绵的笙曲从不远处一座阁楼上飘来,孙权收回思绪,细听之下发觉竟是传闻班婕妤所作的怨歌行。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此情此景此曲,配以低回婉转的笙乐,越发让人对曲中的哀感怨情感同身受。孙权不由的循声而去,缓步踏上阁楼,门外侍女见到他微微一惊,刚想出声行礼就被他抬手制止,走进阁楼内室,只觉淡淡梅香混着热气酒香扑面而来,入目所及,一青瓷双耳瓶中有红梅几枝,疏密有致,暗香浮动,坐席边红泥火炉上正烹煮着上等的冬酿醇酒,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孙权双眉舒展,往里走了几步想看室内是何人,乐声骤停,窗前锦衣云鬓的女子垂下握着竹笙的手,很快转过身来。
方才哀怨的笙乐似还绕梁不去,目光相接,看见对方之后,玉笙哀伤的神情瞬间转为惊喜,孙权温和的脸色却渐渐冷下来。
片刻的沉默,无声的黯然,玉笙脸上的惊喜被孙权眼中的冷意缓缓驱散,垂眸上前几步,敛裙行了一礼,“夫君。”孙权抬手示意她免礼,并不是像以前那样过来相扶,玉笙涩然的抿唇,控制自己不表现出失落的神情,指了指坐席笑道,“冬日幽寒,夫君试一下妾新酿的醇酒如何?”
孙权素来爱酒,并未拒绝,点了下头,到席榻旁撩袍坐下。
玉笙跪坐在旁姿态优雅的舀酒斟酌,孙权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沉若深潭,沉吟了一会,忽然开口道:“许久未听你吹笙。”
“夫君也许久未来看过妾。”玉笙轻声回道,柔美的嗓音终是难掩一丝幽怨,“妾知夫君诸事繁忙……”
孙权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打断她,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所以夫人吹怨歌行,还有故意准备好这一切引孤前来?”真是难为她精心设计今日这场“巧遇”。
玉笙的手一顿,酒器相碰发出哐的一声轻响,她放下酒具,默然片刻,偏过头略带一丝执拗傲气的看向他,不再像寻常姬妾遇到在情况下选择卑微的奉承或是娇媚的讨好,而是直接道:“是。”她不是听不懂他言语中的疏离,也不是感受不到他对她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可她不明白为何,明明几月前他得知她有孕后还对她视若珍宝,可现在又仿佛弃如敝履,就算他不喜欢她了,也不可能毫无征兆的就转变得如此之快,她曾担忧的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了她是细作,可若是如此,凭孙权的性格,他不会留她至今。府中的小厮婢女见风使舵,都在传她失宠,等着看她的笑话,别人的冷嘲热讽她不在乎,真正让她难过的是……玉笙羽睫微颤,深吸一口气,别过头缓缓道,“这几日我天天在此,这酒,这曲子,这里的布置,都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见你……”她语声微咽,泪意不可抑制的往上涌,她已分不清这是假意还是真情,“玉笙只是思慕一人,有错吗?”他回眸看她。
眼睛一眨,泪滴一颗一颗自眼角滚落,她明白女子的眼泪只有对在乎她的男子才有用,否则只会惹他厌烦,她本不想哭,然而一抽泣出声就再也忍不住,半响,他微凉的手掌抚上她眼角,擦过她脸颊泪痕,缓缓向下,最后停留在她白玉般的脖颈上,她身形一僵,蓦然觉得他下一秒会改为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可怕念头划过的一瞬,他的手指已撤离开去,孙权拂袖起身,嗓音低沉,“你有身孕就好生休养,别到处乱走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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