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缈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防盗铁门上插着一张纸,不像是传单。拿起来一看,上头写着血淋淋的几个字:林缈去死!
她怔了一会儿,手里的单子就被夏宗泽抢去,狠狠地撕成碎片攥在掌心。
他喘着气,冰冷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似的,艰难地说:“你不用理他们,该死的是我,是我纠缠你。”
林缈回神,微微一笑说:“我没那么脆弱,哪有别人叫我死我就去死的道理?你也别生气,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没有错。”
“你不用辞职,我会向学校解释。”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算了吧,越描越黑,而且,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林缈看着他,嘴角依旧笑着,温温柔柔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必要向社会交代我们喜欢谁、不喜欢谁,别惯着他们。”
何况,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违背原则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这是事实,无须争辩。
夏宗泽紧紧地攥着碎纸片,像是要将纸上那些恶毒的话捏成齑粉。良久,他下定决心地说:“林老师,我知道你为学校付出了很多心血,也知道这份工作对你和你母亲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但我希望你的妈妈能过得好……所以,你不用辞职,我离开。”
林缈微微睁大眼,几乎立即问:“你去哪?”
“我联系了几个合伙人,打算打拼自己的事业。”说着,他自嘲似的一笑,“反正将来读完大学出来也是要找工作的,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是林缈离开学校前,最后一次见到夏宗泽。
一个月后,她结束了手里的工作,向学校递交了辞呈。而她的邻居,早已人去楼空……
半年后,林缈也搬了家,在城郊租了一座田园式的小房子,专心致志搞艺术。临走前她将自己新家的座机号码写给了房东,告诉那位慈祥的老阿姨,如果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回来找她,请阿姨将这个号码留给那位男孩……
又过了半年,炎炎酷暑的夏夜,林缈沾着满手的颜料坐在窗边给母亲写回信。近来在老家独居的母亲几次写信过来,让她别往家里寄那么多补品,她一个人吃不完。
林缈纳闷:她什么时候往家里寄补品了?
这事得问个明白,于是提笔回信,谁知才写了个开头,屋里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擦擦手,忙起身去接,却在电话那头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林缈老师,是我,夏宗泽。”
灯影摇曳,虫鸣低沉,林缈的脑海空白了一瞬,思绪才慢慢回归,被酷暑折腾得心烦气躁的心像有了着落,忽的沉淀下来。她轻轻‘啊’了一声,才带着笑意说:“是宗泽同学啊,好久不见了,有事吗?”
“没事,就……挺想你的。”他似乎喝了酒,咬字有些含混,情绪因酒精的作用而放大。
林缈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问道:“你喝醉了吗?在哪儿?身边有没有同伴可以帮你?”
“我一个人,在上海。”那边的风很大,听筒里呼呼作响,模糊了夏宗泽的声音。他似乎吸了吸鼻子,许久才说,“刚应酬,喝了点酒,散步到黄浦江边的时候我突然想,要是林缈老师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年轻人的事业起步有多艰难,林缈又怎么会不知道?短短交谈的几句话,她已经能想象出这个初入社会、踌躇满志的男孩子是怎样一点点被磨去锋芒,拼命地喝酒应酬,拼命地奉承拉拢,低三下气地说着好话,应付那群满肚肥肠的商业老油条……今晚,他或许拼命喝酒也没能拿下合作客户,一个人在江边呕吐,挣扎,望着天上的月亮回忆自己唯一的牵挂。
“林缈老师,你在吗?”电话那头的呼吸很轻,小心翼翼的,“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只是,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挂了,晚安。”
“宗泽同学,累了就好好睡一觉,身体最重要。”林缈听着话筒那边骤然一紧的呼吸,轻声说,“开春我会在S市内首展,虽然规模不大,名气不高,但到底实现了我的梦想。连我都能成功,你也行的,加油。”
电话那头陷入良久的沉默,唯有呼呼的江风夹杂着颤抖的呼吸,一点一点搔刮着林缈的耳膜。许久许久,久到林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夏宗泽用哽声说:“好。”
挂了电话,那带着哭腔的一个‘好’字,久久地盘旋在林缈的耳畔。有什么情愫如藤蔓般疯长蔓延,侵占了她整颗心。
开春的画展办得很成功,她的画风清新淡雅,很受年轻人尤其是学生的欢迎,但在收藏家眼里却够不上档次了。林缈本来也没指望能卖出几幅画,谁知好运来了,负责人说有一位大老板出高价买走了她参展的所有画作。
多高的价呢?够她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买上好房好车了。
她问负责人买画的是谁,负责人只笑着说:“买方不让我们透露姓名,不过是很年轻英俊的男人,大概是林老师您的爱慕者吧。”
林缈猜到那个买她画的金主是谁了。
时隔近三年再次见到夏宗泽实在公益活动的晚会上。林缈将买画所得的一半资产捐给了慈善机构,因而受邀参加晚会,一同前来的还有其他参与慈善的社会名流。她端着红酒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眼就看到了西装革履从楼上大步走来的夏宗泽。
两年多不见,夏宗泽成熟了不少,眉目愈发深邃,却不再显得冷漠和锋利。他周旋在一群寒暄的商界精英中,言笑晏晏,游刃有余,已然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和锋芒,像是一块打磨好的上等璞玉,温润流光。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与她相接,各自怔了一怔。
刹那间音乐声淡去,人群褪色,唯有他带着鲜明的色彩款款而来。年轻男人的步伐因惊喜而显得急促,甚至险些撞翻了别人,他一边不住地道歉一边越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朝她走来,如同一个披荆斩棘的斗士踏着满地的鲜花走向他心爱的公主。
“林缈……”他顿了顿,大概觉得这么称呼有些不礼貌,又轻声加上两个字,“……老师。”
“啊,宗泽同学。”她的视线扫过他剪裁合体的高档西装,发自内心地笑道,“不,夏总。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真是很不一样了。”
“叫我名字吧。”方才还风度翩翩、言笑晏晏的青年才俊像是被打回了原形,在她面前局促而紧张地说,“老师,我穿成这样是不是很怪?”
“没有。”林缈说,“很好看。”
是她无数次在夜深人静中想象出来的模样。
画面匆匆而过,他们很快交往同居,很快结婚怀孕,夏语冰看着温婉的林缈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夏总笑道:“宗泽同学,今天可别再炸厨房了。”
夏宗泽擦了擦额角的汗,勾着嘴角说:“保证成功,林缈老师。”
夫妻俩一时兴起,还是会以‘老师’‘同学’互称,看得夏语冰心中既甜蜜又心酸。甜蜜的是两人终于苦尽甘来,心酸的是她知道这份幸福不会长久……
果然,她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年幼的自己趴在病床边掉眼泪,夏宗泽握着妻子苍白的手掌,红着眼不住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眼底是深深的痛苦和眷恋。
林缈停止呼吸和心跳的那一瞬,他没有褚画掉眼泪,只是红着眼怔怔地坐在抢救室外,像是失了魂魄般。好久好久才扯了扯嘴皮,哑声说:“幸好……”
他说:“活着的人是最痛苦的。幸好先走的人是她,不必承担这份痛苦,我舍不得……”
说完这句,他才猛地捂住脸痛哭出声。
林缈的记忆本该到此为止,但画面却并没有停歇。作为记忆的旁观者,夏语冰清楚地看到原本盖着白布的妈妈身上飘出来一抹淡蓝的荧光,荧光渐渐聚拢成形,竟是半透明的灵魂状态。
这灵魂还未苏醒,岌岌可危,仿佛风一吹就散。接着,一条黑影飞速掠过,将那抹脆弱的灵魂收拢入琉璃瓶中。
那黑影显然不是人类,旁人对他视而不见,夏语冰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白衬衫工装裤,面容苍白清隽,俨然就是她那失踪多年的妖怪外公——林西。
医院外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大雨。林西没有久留,只是留恋地将发着蓝光的瓶子按在胸口,如同在守护一个脆弱的梦境,接着,他重重地抹了把发红的眼睛,纵身从窗户跃出,落在马路上。
下一刻,画面陡然翻转。
滂沱大雨中,灵体状态的林西带着女儿的灵魂横穿马路,似乎是赶着将她带回老家。无奈天降大雨,林西那水妖的特殊体质竟在这一刻显灵,现出了人形!
马路上,一辆车子失控地冲来,刺目的灯光照在林西脸上,令他瞳仁骤缩!
刺耳的刹车声后就是一声巨响,琉璃瓶坠落在地,瓶口松开。林西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伤势,挣扎着想要塞上瓶塞,但是为时已晚,数颗蓝光从瓶中分离飘出,如萤火虫飘向天际,很快在这个混乱的雨夜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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