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金四有点头肯定,她急急辞了金四有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动笔给几位亲人写信,当然把这段时间她做的什么事都写了上去。
原本她还想逼迫阿敬也写一封的,但他在合香熬蜜的关键时期分不得神,她只好在第二天他的香做成时,让他写了一封信,并将他才合好的香丸捎了两粒给金四有带去松江。
江月儿又想请金四有带些别的东西回去,但想到他行商时连肉酱都舍不得买了占位置,就只请他带了几封信便罢。
……
这头江月儿忙着给家里捎信,那头江栋一大早就起来去了达州衙门。
看到石狮子脑袋上糊的白纸,他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出自女儿的笔。
他的闺女一向于画技上颇有创新,才学会白描,就用过这样的技法谑笑过,但他是正统学画出身,认为这样画画会走上歪路,画过两回后便禁止她再用这样的笔法。
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有他闺女这样善谑的笔触。
江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追寻到女儿的下落。
“阿叔,我们还要在城里找吗?”严小二问道。
“没去镖局,没去车马行,是不是说,他们现在还在城里?”江栋自语道。
“可他们也不在客栈,那会去哪呢?”想到昨晚客栈掌柜说的话,严小二面色一变:“他们会不会被人贩子抓去了?”
江栋神色一紧,强自镇定:“不会的,月丫儿那么聪明,连掌柜的都夸她,她不会被抓的,说不定,说不定她是认识什么朋友,去哪玩了呢?”
“是啊。”严小二自知失言,连忙道:“月妹妹这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遗漏了,要不,我们再找找。”
“再找找,再找找……”江栋喃喃着,差点一脚踩空台阶。
“江叔小心!”严柏赶紧将他搀上了马,健马小跑着离去。
街道的另一边,祁珏从书铺中快步走出,望着江栋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祁兄,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黑衣短打的中年人问道。
祁珏想了想,摇摇头:“我好像看见一个故人……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达州街头?
他回神过来,眼睛一亮,迎上几步,笑道:“江小姐,你们怎么来了?进来坐吧。”
江月儿像是遇到了极高兴的事一样,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给两个男人行了礼:“祁老板也在?我是想来问一声,我那画集什么时候出?”
祁珏让人给她沏了杯茶:“这才几天,江小姐就这样心急了?放心吧,你那画集我给人看了,大家都说好,我看应该不愁卖。”
江月儿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是想问问,如果您这有现成的书,我能带一本回去吗?要是没有的话,等书出了,我有一个叫金四有的朋友想要一本来看,希望掌柜的能帮我把书给他。”
祁珏道:“书应该还有几天全部印发完毕,它与话本不同,须请画师重新来刻版,稍微麻烦一些。不过,不出七天,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江小姐来,可以多领几本回去送人。”
江月儿道:“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最多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达州城,您这如果有现书的话,能不能给个方便,给我两本?若是没有,留着等我朋友来拿也行。”
祁珏讶道:“怎么?江小姐要出远门吗?去哪里?”
江月儿现在也知道祁珏手下不知道开了多少书铺,根本不需要谋算她,便道:“去金州城。”
因为梅州跟达州不是一个州郡,想去梅州,只有先到另一个郡的首府金州,再从金州才有转道到梅州的商队。
“金州?那你不是跟老郑顺路吗?”祁珏点点一直在他身侧沉默不语的黑衣短打:“老郑?你还记得吗?”
江月儿哪能不记得呢?这人头一回见面就把墨玉拧得吱哇乱叫的,一看就是跟严家阿叔一样不好惹的人。
她顿时亮着眼睛看黑衣人:“原来这位是郑叔叔,您也是去金州?您什么时候去?”这也太巧了,要是能找个认识的人跟她一道去金州,也不错啊!
她眼睛亮闪闪的,只差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四个字:“好人求带!”
郑天南跟江月儿也算不打不相识,知道她没有歹意,看她这副神情,亦是好笑,神色柔和了些,主动道:“我明天就出发,你们若是明天走的话,我可以捎你们一程。”
捎她一程?那意思是可以不要钱就能坐车了?
江月儿好悬差点直接问出来了,好歹知道矜持些,还问:“那不知郑叔叔捎一个人要多少银子?”
郑天南道:“你既然也是汗牛书铺的画师,那我给你算个优惠。若是你们不占车位的话,干粮自带,我分文不取。若占车位,一个车位二两银子,如何?”
二两银子一个人?那简直是白菜价啊!
江月儿前些天在街上走时,遇见车马行和镖局不是没打听过,因为金州到达州之间山路难行,有些地区还有瘴疠之气,据说还有山匪,这段路一向比其他路收费高很多,没有五两银子,连最便宜的镖局都不肯带人。
江月儿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好在想起来家里的香丸好像没做完,与郑天南道:“我得先回去问问,若是没问题的话,不知在哪里找郑叔叔?”
郑天南道:“你去福威镖局,说寻郑天南就能找到我。”
“福威镖局?”江月儿惊呼着瞪大眼:“郑叔叔原来是福威镖局的镖头,失敬失敬!”
福威镖局是达州城最大的镖局,这段时间他们早就知道了,也去镖局问过价,他们带一个人至少要八两银子,她哪坐得起啊?郑天南给她报的这个价真的是相当良心了。
祁珏笑道:“是总镖头,江小姐,你可别认错了。”
这可是条大粗腿啊!
江月儿连忙景仰无比地望着郑天南狂拍了一通马屁,郑天南似乎很不习惯她这样说话,等她一说完话,跟祁珏说了声:“你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江月儿赶忙将郑天南送到门口,回身与祁珏笑道:“没想到做了祁叔叔您的画师,还有这等好处。”
祁珏心里好笑:没好处的时候就是祁老板,有好处的时候马上变成了祁叔叔。
他对这机灵的小姑娘亦是喜爱,笑道:“既然有好处,那再给祁叔叔画几本?”
江月儿便苦了脸:“我倒是想,可我不是要去金州了吗?”
祁珏道:“那有何难?我在金州也有分店,你若是画得了,将画集给我在金州的掌柜,我还照先时的价给你,如何?”
江月儿大喜:“祁叔叔此言当真?”
祁珏笑道:“自然当真,那我们这就说定了?”
这样容易又得到一笔钱,江月儿反而犹豫了:“可万一卖得不好,我拿这些银子不是占了您的便宜?”她能坐上福威镖局的车,还是托了祁珏的面子,这点她不能不认。
书印完了一部分,给家里那些不识字的人看过后,祁珏对这本《谐趣画》的信心大增。可以说,他现在的信心比卖自家畅销的话本子还足,看她这样不自信,还安慰她道:“放心吧。我做书画铺子这些年,从来没有看岔过。江小姐你只管画,你画了我就敢收。对了,那个吝啬鬼的故事可以再多画些。”
江月儿“啊”了一声:“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那些都画了啊。”
她这回画吝啬鬼的故事,除了老鼠偷粮食外,还有三个故事,光吝啬鬼的故事都占了一百页画册的三成多。
这个祁珏有经验:“你这个不是也听人说的故事吗?既然是吝啬鬼的故事,那肯定这世上不止一个吝啬鬼吧?你就没听过别的吝啬鬼的故事?”
看江月儿沉思着点头,他点拨道:“你可以把其他的故事也安排到你的这个故事里面,不是就有新内容画了吗?”
祁珏做话本子经营几十年,他的经验何其老道,只几句话就让江月儿有了新的灵感,她还会举一反三:“对了,祁叔叔,你上回不是说,我可以把我跟周全安的事画出来,但是那个故事的结局不好吗?今天我看见他走在路上被一个孩子扮鬼脸,他追那个孩子,结果没防神绊个跟头,他身上穿的绸布衣裳拉破了个大口子,连他的红色犊鼻裤都露出来了,我能把这个当结局画吗?”
“人人喊打,这个好。”祁珏想到周全安衣衫破烂地走在街上顾头不顾腚的样子,拊掌大笑:“奸书商遇到了奸布商,就只有穿着破裤子上街了。哈哈哈!”
江月儿想起来,周全安是做书画铺子的,祁叔叔也是,看来同行相忌,两人肯定是不小的对头。
周全安现在一定很后悔跟她结那三十二文钱的仇。
不知道等上了她的《谐趣画》,等此事流传民间之后,他会不会更后悔。
反正她是不后悔这样对付他啦,阿敬的香丸制好了还要晾好些天,她赚的那点钱虽然不多,可是好重要的。要是那天不是她运气好,碰到祁珏说要招画师,给她介绍了便宜到等于不要钱的福威镖局,还碰到金大叔一家人肯收留他们,他们现在肯定早就陷入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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