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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竹马有毒! (昆山玉)


  他还笑一声:“再不敢了。”问卫老爷:“若我与阿叔商量好了,去哪寻您?”
  卫老爷很敏锐,笑:“你这是在撵我走啊!”
  杜衍抿嘴笑道:“只是怕阿叔去街上逛得忘了时辰,要您久等。”
  卫老爷摇摇头,起了身往外走:“你与我同去的话,去跟□□带个信,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
  送了卫老爷出门,江月儿如释重负,转身关了门要骂他:“你怎么回事你?”
  杜衍一扯她,低声道:“你小点声,隔墙有耳!”
  江月儿见他面沉如水,弄得她也不得不跟着神秘兮兮的低斥他:“不是说好了你寻亲的事绝不能透给别人吗?”
  杜衍双眼亮得极是骇人:“你没听见卫老爷最后一句话,说会有人来接‘你’吗?”
  他重重强调了“你”这个字,江月儿思索一下,也明白了:“你是说,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带你到梅州?!难道他已经知道你就是那什么的儿子?”她还是没敢把“顾敏悟”这三个字说出来。
  杜衍不知道是过度的亢奋还是紧张,他重重点头:“我猜可能就是这样。”
  江月儿大急:“可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啊?这事连祁叔叔都不知道呢!”
  杜衍道:“你还记得,曾经有一年,有人在陈县尊宴席上说过我与一个人很像吗?”
  江月儿点头:“记得,云州通判是吗?”
  他点点头:“不错,我应当与我的生父长得很像。有人从我的相貌判断出我的来历应该不难。他,在十多年前也是叱咤朝堂的人物,见过他的人应该很多。”
  “完了完了。”江月儿跌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你干什么要跟你爹长得那样像?现在好了,你爹都还没见着,倒被一大堆人给认了出来。”
  杜衍心情看着倒不差,还有心思与她笑:“哪有一大堆人?即使我再跟我生父像,但我现在才多大,我生父成名时多大,不是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肯定无法单从相貌上所我们俩联系到一起去。”
  江月儿都着急死了:“你笑什么啊?我们在说你的前程问题呢,不许笑!你说你那个倒霉爹——”一着急又叫错了。
  杜衍揉揉她的小丫髻,还笑:“你没看见吗?今天卫老爷来是与我们道谢话家常的,他对我们俩应当没有敌意。”
  江月儿哀嚎道:“他对你有没有敌意有什么用啊?关键是,你被他认出来,现在想不认祖归宗都不行了!”
  “不一定。”杜衍双眼亮得惊人:“我觉得,我与他一道去,说不定我的事将会有新的转机。”
  “什么新的转机?”江月儿问道。
  杜衍却道:“我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我就觉得,我此行应该不会遇到解不开的难题。”
  他看了看江月儿茫然的小脸:这几个月的操劳,已经让她那张有些圆胖的小脸露出了些许轮廓,两颊边以前坠得圆圆的腮边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他心道:不该让她再操心这些事了。
  小胖妞,哦,现在不该叫她小胖妞了,月丫儿她见识所限,只模糊感觉到卫老爷身份不一般,可他那天看得真切,秦王跟卫老爷虽是并肩走在一处,但那种隐隐以他为尊的架式……
  这世上,比秦王更加尊贵的人,还会有谁?!
  何况,卫老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查到了他们是从家里偷跑出来,他甚至怀疑,卫老爷可能已经知道了阿叔的身份,只是没有戳穿而已。
  他对自己今天这样和善,除了那天的救命之恩,难道真没有其他因素?
  杜衍握了握拳,想起江月儿曾经说过的话。
  他的生父是陛下的心腹重臣,他从先帝时期便被安插到巡盐御史这一职位上,待到当今一登基,即刻发动,推翻了延续国朝近百年的私盐制。
  不提其他,他的生父推行的这一举措,绝对大大丰盈了国库,才使得当今有余力在三年之后,发动对外族战争,收回燕北马场,将国境线推回到了前朝时期。
  顾敏悟于国朝有大功,可他只是因为一个出身忍垢这么些年,陛下难道真会忘了他?
  若那个富家翁一样的卫老爷真是当今,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如此迂回地来跟他们两个孩子递话。
  卫老爷应当是真心示好。
  但江月儿……她原本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这些天,为了自己的事殚精竭虑,便是在卫老爷面前暴露,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他。
  如果他把这些猜测说出来,只怕她会骇得连觉都睡不好了吧?这些天,她已经够累了,不如先让她定定心。
  杜衍这颗定心丸的效果立竿见影。
  在这些事上,江月儿从小到大都一直特别信服他,因此,听他这样一说,她也就信了,还道:“那我们想个办法,看怎么说,才能叫阿爹不跟着去。”
  杜衍笑了笑:恐怕阿叔这回是躲不过去了。
  他猜得不错,两个孩子等到江栋到了天擦黑才回来。
  江月儿神情紧张地把这事跟她爹一说,她爹果然苦笑一声:“看来我不去不行了。”
  江月儿问他,她阿爹只敷衍一句:“我也就是猜猜。但他与我往日无冤今日无仇,而且看他行事,不是公私不分之人,应当不会太为难我。毕竟,在世人眼里,我只是‘偷’了画圣的残画而已,罪不致死。”
  说到最后,他不免带上了两分讥诮之意。
  待把江月儿哄回了卧室,两个大男人加一个小男人在江栋寝房一聚,才正式开始了谈话。
  江栋先劈头盖脸地骂了祁珏一顿:“早叫你别跟着我,你非要跟着来。这回瞒不住了,我要是哪天死了,就是你连累的!到时候你别怪我拖着你一块儿死!”
  祁珏叫道:“怎么就是我连累的?还不兴你自己露出马脚?还拖着我一块儿死,你说的是人话吗?”
  江栋冷笑道:“你可算了吧。你祁小抠冷心冷肺的,除了我和老郑,恐怕就没什么朋友了吧?冷不丁的,你身边跟个姓江的世侄女,是个人心里就该打个顿儿,别说是他们那些人了,人人心里都恨不得长百八十个心眼子。你别想抵赖,就是你暴露的我!”
  祁珏自知理亏,也没反驳,想想还道:“你以前的胆子都哪去了?我虽不在朝堂中,但我看得出来,这些年,他与梁王矛盾日深,你跟梁王有旧怨,说不定他还觉得放心呢。”
  江栋哼道:“我现在有家有业,能跟以前一样吗?他放不放心有什么用?我就是个画匠,既没有经世之才,也跟他没有多少交情。哪天万一他想用我跟梁王卖个好,我拖家带口的,怕是连京师都跑不出去。”
  祁珏恼道:“那你也不能怪我,谁让你闺女运气好,碰到他了。我又没长前后眼,怎么会知道他偷偷跑到金州来看出海?”
  江栋瞪眼道:“怪我闺女,你也好意思说这话?她知道什么——”
  “两位阿叔先别吵了好不好?”眼看两人吵得都快打起来,杜衍不得不出来打断道:“不是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两人齐声对哼一声,转过头去。
  杜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栋道:“我决定,还是跟你一道去梅州。趁梁王不在他身边,看有没有机会把这件事说清楚。”
  见两人都看着他,祁珏方道:“你们这些年是不在京城,才不知道,梁王与那位到了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祁珏示意他们三个凑过头来:“据说,有一次梁王告假,说自己病了。陛下准了假,可觉得他在怠工,还专门下了一道旨骂他,说他倚老卖老。”
  这两人确然不知,杜衍问道:“陛下经常这样下旨骂人吗?”
  “当然不经常了!”祁珏问江栋道:“你忘了?那位你在京城时就是出了名的面团儿脾气,好吧,事实证明最后我们都走了眼,但他,他做事除了刚登基有些急燥之外,从来都不在面上显出手段,而是事后才叫人激出一身冷汗。如今那位跟梁王连面子情都不顾了,你说他们俩关系恶劣到了何等严重的时候!”
  虽然如今梁王如日中天,但朝堂之争,看得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的关系。
  如果此事属实,这对两人来说,的确是件喜事。
  但江栋还有问题:“你又不在朝堂上,这些事不一定看得准吧?”
  祁珏道:“我虽行商事,但一事通万事皆通。当今那位近些年软和惯了,朝里相当一部分人都忘了,他一登基就收回了盐业专营权,还收回了燕北马场。尤其是梁王,他近些年变得如此骄横,其实也有你的一部分原因。”
  江栋没说话,倒是杜衍问了一句:“为何这样说?”
  祁珏笑道:“当年他逃出京师时,我还觉得他堂堂首辅之子不战而逃窝囊透顶。这两年年纪大了,我才想明白来子这招‘逃之夭夭’棋也也精妙之处。”
  想到如今已经有人识破了江栋的来路,祁珏也懒得为了避讳叫他“江兄”了。
  见杜衍作出“洗耳恭听”的态度,他清了清嗓子,道:“当年梁王郡主以死相迫,逼得梁王不得不咬死说梁王郡主腹中之子是你阿叔的,你阿叔百口莫辩。便是不想娶梁王郡主,迫于情势和梁王的权势,恐怕也难得逃脱。即使他是前首辅之子,可男未婚女未嫁,便是他喊震天冤说孩子不是他的,但这种事女方才是吃亏的那一方,只要女方敢豁出脸皮赖在他头上,他喊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何必沾在污泥中把自己蹭得一身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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