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利可图还要挨打, 不如一开始就老实做人。
无战可打,各国就全把力量集中在发展经济上。一来二去,到了第三年, 粮食与人口的数量竟然呈现指数式的爆炸。
金国已经连续三年蝉联“粮食总产第一国”的美誉了, 那位大人物也是连续第三年来金国巡视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金国的王向玉座里的男人深深叩拜,然后慢慢爬起身,半弓着腰,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大殿。
金王告退后,大殿上凝滞庄严的气氛忽然松懈下来。
“噗。”站在玉座旁的帕比拉多先笑了出来, “金国新任的王可真有趣。哎, 你们说他是真的诚心诚意想要加入我们的么?”
站在玉座另一旁的女巡视使冷冷地说:“放着一国之王不做,跑来做巡视使?不可信。”
帕比拉多:“不是啊,我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挺真诚的。陛下,您觉得呢?”
玉座里的男人慢慢地站起来。
明明是统御整片大陆的王者,但他身上穿的不是象征皇权的明黄,也没佩戴任何贵重的配饰。一袭黑衣,阴凉厚重,就像他给人的感觉, 浩瀚如海,深不可测。
他开口,声音淡漠:“巡视使只有十二位。他如果想来,就到帕比拉多手下做事。”
帕比拉多做了一个“赚到了”的手势,笑嘻嘻地看向女巡视使,后者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白眼。
简耽没理会身后那对夫妻档的互动,迈开步子,走下玉阶,朝大殿外走去。
帕比拉多注意到他的动向,立刻说:“喔对了。陛下,今天请您多加小心,走路的时候注意脚下,喝水的时候留神呛到。”
简耽脚步顿了顿,问:“怎么?”
帕比拉多耸耸肩:“糖木大人给您卜了一卦,说今天是您一年当中最倒霉的日子,让您一定万事小心。”
最倒霉的日子。
简耽没再问什么,大步离开了大殿。
帕比拉多摸了摸鼻子,说:“陛下好像有点不开心?”
女巡视使冷冷道:“谁听了你那句话能开心?你自裁谢罪吧。”
帕比拉多觉得他很冤枉:“那是糖木大人说的嘛,我只是转达一下,再说糖木大人也不是第一次发出这种预警了。”
上一次糖木提出警醒,还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
三年前,简耽也是像今天这样,站在金国这座最高的望楼上。城墙遮住了他半边身子,却遮不住猎猎的风。他的玄色长袍在风中卷折出一个尖锐的弧度。
简耽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海。
秋收庆典,金国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喧嚣的奏乐,狂欢的人群,怒放的烟火,刺目的日光。
简耽只在城墙上瞧了几眼,就再也不想看下去了。这种喜气洋洋锣鼓喧天的场景好似天生与他不合,看几眼就烦闷,听一会儿就头疼。
他正准备离开城楼,眼睛却像被什么东西忽然吸引了似的,自顾自地定在了人潮中的某个人身上。
眼睛先捕捉到了那一抹异常,然后注意力才跟着转了过去。简耽微微眯起眼,打量起那个人。
女孩子。穿着精灵族的服饰,头发披垂到肩膀。年纪很轻,不超过十五岁。身上没有灵力。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弱者的气味。
没什么特别的。走吧。
简耽这么想着,然后,他继续站在原地,睁着眼,仔仔细细地,又把女孩子端详了一遍……
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连她眉角旁一颗小红痣,都深深地印在他的眼底。
……奇怪。
好像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以前一定曾经见过她。
简耽举起他名为“过目不忘”的小铲子,在记忆里使劲挖掘了一番,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关于这个女孩子的信息。不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女孩子。
罢了。
他将注意力放回眼前,定睛望去,只见那女孩正站在一个铺子前,被店家扯住了衣袖。她神情为难,店家指着她脚下碎裂的水晶瓶,表情恼怒。
……哦,是这么回事。打碎了待售的商品么。
他的目光从水晶瓶移回到女孩子身上。
啧。不就是打碎了一个水晶瓶吗,值得你露出那种仿佛打碎了一整座水晶宫的神情?
就算是打碎了一座水晶宫,我也赔得起。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简耽正准备挥袖飞到商铺前帮某人解围,却有人抢先一步,站到了女孩子的身前。
那是一个身着精灵族服饰的男人,金色的眼瞳,意味着他要么是精灵中的王族,要么身怀庞大的空间之力。
简耽一下子对这个男人起了兴趣。他已经很久没遇到值得他亲自下场的敌手了。
这个男人还不足以当他的对手,但做他消遣时间的下仆,还是够格的。
简耽正这么想着,却见那个男人忽然抬起了眼,直直地朝他望来。
……哦。有点意思。
收回之前的判断。简耽饶有兴致地想,这个人,只是用来消遣时间,太浪费了。那眼神,充满气势呢。
对我怀有敌意?
不,那男人的眼神中并没有恶意。那一眼,更像是草原上的雄狮,在其势力范围的边缘,发现了另一只雄狮时的眼神。
没有敌意,不打算主动进攻,但倘若对方先挑衅,他也会毫不畏惧地迎战。总结来说,那一眼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简耽越发觉得技痒,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骄傲的小子压在地上踩,那小子却忽然转过了头,看向了简耽莫名在意的那个女孩子。
他和那个女孩子说着话,女孩子脸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耳朵也红了。
她扬起脸,男人低下了头,吻住了她。
简耽:“……”
男人吻着女孩。从简耽的角度望过去,女孩子的脸被遮住,但很明显,她并没有推开他。
……哦,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
思维断线了好几秒,当简耽回过神来,那两个人已经分开了。
简耽面无表情。
之前那种迫不及待想与高手一战的冲动已经完全熄灭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男人,最好他现在立刻滚出他的视野,不然他会立刻杀了他。
他的目光移到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脸颊嫣红,仿佛在害羞。
……哼。
以大魔王的骄傲,当然不屑于去掠夺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女人。
走吧。简耽想,离开这个城楼,把今天这个令人不快的小插曲丢到脑后。找点乐子,比如把帕比拉多拎出来打一顿。
明明是这么决定的,但双脚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眼神不受控制地留在那个人身上。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仿佛能闻到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真的没有见过她吗?
他正在脑海里重新搜索着,那女孩却忽然与男人一起消失了。
简耽神情微变。
瞬间移动?
不,不对。先前四周并没出现过魔力元素。他也没感觉到瞬间移动发动前必定会出现的空间扭曲。
蓦地,他想到了那男人手里拿的匕首。
与那把匕首有关?是某种用来帮助使用者跨越空间的魔法器吗?
思绪被身后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嘿!小耽耽!”有人在他身后喊。
这个称呼……印象里只有某个麻烦的女人会这么叫他。
他皱了皱眉,转过身,看向来人。
“是我!岚美!我又回来啦!”
……
“小耽耽!”
站在城墙上的男人,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是一个熟悉的称呼,伴随着意图给他一个熊抱的飞扑。
简耽熟练地往旁边踏了一步,来人就直接扑到了城墙上。
岚美:“嗷!我的胸!”眼角泛起泪花,意图博取同情。
简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岚美立刻停止卖惨,三两步追到他身旁,开始三年如一日的调戏:“小耽耽你还是这么冷淡啊,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要是你哪天对我热情似火了,我一定受不了,鸡皮疙瘩乱掉,然后甩掉你的。”
简耽才不会上她的当。热情似火?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她一定会立刻顺杆往上爬,当场脱衣请他愉快地来一发。
岚美见他不说话,嘟了嘟嘴。
岚美:“喂,我听说糖木给你做了占卜,今天是你最倒霉的一天,我才特意从百里之外赶回来的耶。你都不会说句好的来听听吗?说句‘多谢爱后关心’也可以啊!”
简耽终于开口了:“我没有皇后。”
岚美:“那是因为你一直不肯娶我呀!快娶我我立刻给你生一堆娃!让你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乐趣!做一回真正的人生赢家!”
三年里她毛遂自荐了无数次。简耽都懒得理她。
有时他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换了几年前,这呱噪玩意儿,他早就把她丢北海里填海眼。
曾经他有一次是真的被她烦得狠了,声音里带了五分认真,警告她,再闹就把她扔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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