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鸿抓狂地使劲儿挠头发, 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 竟然会是用这种方式让芍音知道自己那段过去!他也不是没想过,芍音总有一天会从别人那里知道他坐牢的事情,但那肯定已经是很多年后了,那时她和沈御早就子孙满堂,再接受这个事实心里也不会很愧疚。
无论如何, 都不应该是今天这样的!
左鸿着急地快要把头发抓下来,他连忙跟旁边的骆道北对视了一眼,示意他撒谎瞒住芍音,可是骆道北也慌了神, 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毫无说服力,“我……我刚刚正在跟左鸿说,我们两个认识的一个哥们前几年坐牢了,我问问他那个哥们的近况,没想到被你听到了,是坐牢的事情把你吓——”
但他话还没说完,芍音的眼泪就先下来了。
她很少哭的,就算以前受了欺负也最多就是红个眼眶,擦擦眼角就没事,然而这回,她的眼泪却像是突然开闸一样,一秒之内就哗啦啦流淌下来,很快淌湿了她的半张脸。
芍音就这么低着头无声地掉眼泪,这样的情景可是把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吓坏了,骆道北试图补救,“你……你哭什么啊?我不过就是提了一下朋友的事情,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你……你别多想……”
左鸿也连忙道:“是啊,芍音,你——”
但他的话很快被芍音打断了,她猛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质问他:“到现在了你难道还打算骗我吗?”
这一句话让两个男人再也无法说出什么欺骗的话。
左鸿不敢去看芍音伤心的眼神,只能慢慢低下了头,他听到芍音抽噎着问自己:“所以前几天你跟我讲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吧?你把那个钱霸王打伤之后,并不是逃去外地避风头,而是坐牢了,是不是左鸿?”
眼看事情再也没办法掩盖下去,左鸿只能万分沉重地点了下头,“是,但是我——”
“可是你却根本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我?”芍音带着哭腔问,“你知不知道那几年,我根本联系不上你,只能从你朋友那里断断续续收到你的一些消息,有多担心?”
“我……我是为你好,芍音,我不想你心里愧疚……”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只会比那个时候知道更难受更愧疚!”芍音说着说着,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哭泣的脸,“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都不说?”
左鸿焦急地蹲在了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解释道:“我……我不是的,我就是觉得暂时不需要告诉你。当时我揍那个家伙,全都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我怕你因为这件事愧疚不安,所以才不说的。而且……而且不过就是坐个牢而已,我在里面一点都不辛苦的……”
“你不要再说了。”芍音哭得更悲伤了,此时此刻,左鸿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成为了压在她心上的砝码,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
她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当时究竟是冒着多大的勇气,才冲进包间救了自己;她无法想象当他决定面对法律的刑罚之时,心里有多么的恐惧和不安;她无法想象那时候才十九岁的他,是怎么在监狱里熬过来的……
就在她开开心心跟着沈御一起去B市生活的同时,左鸿却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重担,在监狱里度过,“坐过牢”这个烙印将永远印在他的人生履历上,在那之后,也不知道给他增添了多少负担。
可是左鸿从未抱怨过,从未对她说过哪怕一个字,两个人在网上聊天时,他也只会告诉自己好的一面,把自己的不容易都深深地埋藏起来。
“为什么……”芍音哭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勉强能开口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就算我是你的朋友,你也不应该为了我一个人背负这么多……”
她是一直都知道左鸿和自己的关系很好,可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再好,也应该比不过家人吧,但左鸿为了自己所承担的事情,早就超过家人的范畴了。
左鸿默默地凝视着面前这个姑娘,这个他暗恋了好多好多年,他本以为要暗恋一辈子的姑娘,看着她哭红的双眼,这一刻他忽然不想隐瞒了。
就勇敢一次吧,左鸿,你能为她挡刀挡枪,为什么就不敢对她说出那三个字呢?就自私一次吧,左鸿,即使知道她有男朋友,可就这一刻,把心里的想法跟她真实地表达出来吧,就算她听了不接受,就算她会逃离也没关系。
他真的已经,隐瞒自己隐瞒到满身疲惫了。
于是左鸿笑了一声,用很轻柔的语气说道:“问我为什么,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只是……我怕你会吓到。”
芍音慢慢抬起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左鸿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开口对她说:“因为我喜欢你,慕芍音。其实你说得对,我一直在骗你,不光是坐牢的事情,还有喜欢你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敢告诉你,每次对你好的时候都要装成是你兄弟。是我的错,我太怂了,觉得自己太差了配不上你,所以不敢跟你说。”
芍音茫然的表情渐渐转变成了震惊,晃动的眼神显示着此刻她有多么的无措。
“你别害怕,我……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回应我什么的。”左鸿连忙补充道,“只是看你哭得这么伤心,我不想再继续骗你了。你完全不用回应我,就算因此讨厌我以后不想见到我也没事,都是我不好,是我要瞒着你的,所以你怎么跟我生气都没关系。”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芍音会松一口气的,却没想到她听着听着再度哭了起来,并且比刚刚哭得更惨了。
左鸿这下是完全慌神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扭头去求助旁边在场的另一个人,然而骆道北的脸色也很低沉,见左鸿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眼神,骆道北只是慢慢摇了摇头,沙哑地留下了一句“这事儿得你自己解决”,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芍音和左鸿两个人,他从床头抓出一大把抽纸,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心想不管怎么说总得先给她止住眼泪才好。
但眼泪却越擦越多,左鸿抓狂无比,真的把自己的头发拽下来了,他焦急地说:“你……你要我怎么做,你说啊?是不是嫌我惹你生气了?那我现在就走好不好,你……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芍音不回答,只是捂着脸无声地流泪,左鸿站起身做出决定,“我还是走吧,你现在看见我肯定很心烦,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些,他就转身要朝外走,可是右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左鸿慢慢睁大眼睛,回过头去,就看见芍音用双手抓着他,低着头哽咽道:“对不起……”
“你胡说什么呢,我都说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左鸿连忙道,“你看吧,我就说不能告诉你的,就是害怕你会跟我说对不起,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芍音,你真的不用有心理负担,我……”
不等他说完,面前的姑娘就忽然扑上来抱住了他。
左鸿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他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察觉到,真的对不起。”芍音仍旧在不断地说着抱歉。
左鸿原本想劝她的,可是她的拥抱让他的心变得如此柔软,他说出来的话不由就变了,“没事的,没察觉也没事,暗恋嘛,本来就该是单向的,我要是让你察觉到那就成了意图插足的男小三了,是吧……没事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吗?都过去了,我现在也事业有成了,名下别墅就有四套,就算以前坐牢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没有被人看不起,所以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芍音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两人这么安静了一会儿,左鸿忍不住问:“芍音,你讨厌我了吗?现在这么抱着我,是不是一会儿就要告诉我,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这是不是,就是她对自己最后的温柔呢?
第55章
【坦白】
因为公司里积累的事务实在太多, 这段时间又一直在忙着拓展海外生意, 很多事情实在是无法只在电话里就解决掉,这天中午,沈御只好暂时离开了医院,打算去公司处理一下积压的事情。
临走之前, 他陪着芍音在医院康复室锻炼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盯着她吃完了午饭,这才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出了医院。
公司里的事情虽然很多, 但沈御处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不过两个多小时后他便解决了下属上报的所有问题,沈御靠在办公室的椅子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助理陈静进来给他送资料,看到沈御这样子就说:“老板,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是饿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订个外卖什么的?”
“不必了。”沈御摇摇头, 便从椅子上站起,拿过一旁的西装穿好,说道,“我要回医院去了,公司里还有什么事你给我发消息。”
陈静连忙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沈御开着车离开公司,走到半路路过一个超市,想着芍音病房里的零食好像没剩多少, 便下车去买了一大袋子,然后驱车朝着医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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