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不是说没带钱包。
云总裁从他纵深可以的裤包里掏出了一个皮夹。
她的。
“不问自取视为……”
“我问过你。”
“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
“我答应了吗?”
“没反对。”
……
“中午吃什么?”
枕溪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她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能从她家离开。
这话从昨晚到现在可能说了不下几十遍,对方耳朵有没有长老茧她不清楚,反正她自己说的挺烦。
她倒要看看他能厚脸皮到什么程度。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响起,就算只是震动的模式,还是在这间屋里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枕溪不用去探查都能知道这些夺命连环call出自谁的手笔。
她只是没想到云岫会视若无睹到这种程度。
从昨晚到现在,岑小姐打了可能有几十个电话。
反正在枕溪能想起的时间里,云岫一个没接。
她原本以为,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这表面的功夫,他是愿意做的。
“云岭的情况不大好,我得回去一趟。”
看过信息后,对方突然开口。
“嗯。”
枕溪看着窗外,表示自己听到了他的话。
“你多休息几天。”
叮嘱的口吻,说的却是完全讨人厌的话。
“这个世界离了你也能转。”
枕溪见他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身陌生的西服。
她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沙发上那件。
“这衣服又是从哪变出来的?”
还有昨天的那套家居服,这都是从哪变出来的?
“我走了。”
枕溪听到落锁的声音,立马钻进了卫生间,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个她不知道的奇怪空间。
不然他这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是从哪变出来。
果然,全身镜可以滑动,拉开后面就是个衣柜。
上锁的。
居然还是上锁的。
她家里,莫名在穿衣镜后头多了个衣柜。且,这个衣柜上了锁,她还没有钥匙。
天呐!
多滑稽。
云岫直接去了云岭所在的疗养院,医生护士告诉他云岭一切如常。
即,身体的情况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意思就是,在混日子等死。
这也能说明,岑染在骗他。
云岭听说他来了,让医生来叫他去说话。
平时这地方他一个月也来不了一趟。
云岭躺在床上,比他第一次见他时不知老了多少岁。整个人看着没什么营养,却又异常壮大。
全身都在水肿。脚上的皮肤按下去要好久才能回弹。
不用医生通过一堆数据给他分析,他只用肉眼也能看出,面前这个人命不久矣。
“你来了。”
带着呼吸机的人连说话都费力气。
“怎么样。”
“不错。”
这大概就是父子间的默契。在缺乏主语的情况下也能准确明白对方的表达。
云岭在问公司的情况。
云岫回答地自然也是公司的情况。
没人会错意。
正好。
“那边……”
“没什么成绩。董事会的人不瞎。”
“那就好。岑染那边……有他们家帮助,你会容易一些。”
云岫没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时候不早了。”
云岭用浑浊的眼睛看他,费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你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我知道。”
就是为了那一天,他现在才能说服自己处处忍,处处让。
“你走吧。”
云岭开始咳嗽。
云岫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过了好久,对方才能勉强把气给喘匀。
“走吧。你……你对岑染好一定,你大哥……我们家终究是亏欠她。”
“是你们亏欠她,不关我的事。”
难得的,他还能从云岭晦暗不清的眼神中看到凌厉的光。
可惜了。
一手开创云氏集团,扩展了云氏帝国产业的版图,在业内,也是如雷贯耳响当当的存在。
到了晚年,只能独自住在疗养院躺在病床上,数着窗外的落叶混日子,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会先到达。
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活得不可谓不凄凉。
云岭相信他死后的葬礼一定风光体面,可那时,会不会有人真心为他流一滴眼泪。
他不敢确定。
云岫走了,突然地来,也突然地走。
他知道他来得原因,无非就是确定一下自己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他的身体能不能好转,能不能康复,对他来说一点关系没有。
越是这种时候,云岭心里越发想念先自己过世的大儿子。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由他亲自教导一手培养,却养出了个犹犹豫豫妇人之仁的性子。
倒是林岫,存在了18年才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比这个世上的谁,都像他。
可惜了。
“开慢点。”
车子才刚进入云家老宅的庭院,云岫就开始烦躁。
他是真的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到一步不想踏入。
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房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充斥着一股腐败酸朽的味道。
深色地板光滑亮堂到可以倒出人的身影,却反射不了半点光。
压抑地过分。
“少爷。”
比云岭小不了几岁的管家从他手上接过外套。压低声音跟他说:“您一晚没回来,岑小姐发了不小的脾气,你快去看看吧。”
“嗯。”
他应了一声。
上楼,经过书房,岑染和云笙的新房,现在岑染住的地方,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落了锁,拉开厚重的窗帘,靠在沙发上,听座钟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个家,他没有半点喜欢的地方。
刚抽出烟,房门响了。
岑染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赤着脚站在门外。
眼睛通红。
“你昨晚去哪了?”
他没理她,转身到阳台上抽烟。
女人从背后抱住他,用胳膊把他勒得死紧,喘息都困难。
“放开。”
“我不!你昨晚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整晚。昨晚雨下得那样大,房子半夜停了电,我一个人吓怕了。我拼命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云岫吸了一口烟,吐出。
这里也停电了。
这栋房子要是停电,真就一点光没有,只能点蜡烛。是比停电本身还要阴森百倍的氛围。
昨晚没离开是正确的决定。
“你老实跟我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外面?什么算作外面,什么又算作里面。”
“你别犯傻,外面那些女孩子有什么好,她们都是贪图你的钱,不是真的喜欢你。小岫,这个世上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呵。
他扯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要在没下雨之前回去才行。
如果今晚能有一场暴躁但不湿润的大雨倾盆就好了。
要是整座城市都能停电就好了。
算了,雨还是别下了。
“云岫。”
异常战兢的声音。
像是寒冷冬天把双脚扎进冰水里的动静。
他回头。
第一眼看到的是堆叠在鲜艳地毯上的白色睡裙。
他别过了眼。
“把衣服穿上。”
又来了。
这女人是不是有暴露癖。
“小岫。”
女人哭着抱住他。
“我不想再这样,你要了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害怕外面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会引诱你,害怕你会经不起引诱,她们太脏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你救救我好不好?”
女人垫脚够头吻他。
他避着,想把她推开,却无从下手。
女人拉着他的手往她身上摸。
他抽开手,把整片窗帘扯下来往她身上裹。
“嫂子,请自重。”
岑染僵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叫我什么?”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女人开始哭,伸着手来抓他,说:“云岫,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他耐性尽失,把她往旁边推开,快步走出房间摔上了门。
屋里的岑染跪坐在地上,泪水已经没了,眼里一片猩红,不知道是被什么情绪晕染。
他从楼梯上跑下。管家在背后叫他。
“少爷,你要去哪,下雨了。”
果然,天气阴沉地可怕,豆大雨点砸在喷泉池子里,溅得四处是水。
“少爷!”
他没再理会管家的劝告,顶着雨走到了车里,快速地,把车子驶出这个比天色还要阴沉的地方。
岑染在二楼看着车子驶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她捡起了地上的睡衣穿上。
出了屋,管家就在楼梯口垂头站着。
“少爷有说要去哪吗?”
“没有。”
岑染笑。
“又让你看笑话了。”
“不敢。”
“你说现在这个家,谁说了算。”
管家直视着地面,语气平静沉稳,像个古老的复录机。
“少爷。”
“这个家的女主人是谁?”
“岑小姐你。”
“没错。”岑染抚着头发笑,“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谁也别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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