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觉得很逗，就好像这简简单单一个字，包裹了无限宠溺。尤其是在石磊刚刚睡醒之时，嗓子虽然刚刚喝了水没那么沙哑，但还是没有完全打开带着慵懒的声线。
好听！
大概是刚睡醒，全身还有点软绵。
石磊又躺回了椅子上，眼睛闭上又睁开，每一次睁开仿佛用了极大的意念一般。
林芊知道石磊是还想睡，没撑脑袋的那只手，在柜台上划着圈圈轻声说：“想睡就继续睡吧，我帮你看店。”
不到片刻，石磊就沉沉“嗯”出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然后，又听到石磊微微抱怨又无奈的说：“别再吵我了。”
林芊想说话，大了嘴又勉强闭上，皱眉不满的看着石磊。
之前又不是故意的好不好！什么叫“再”嘛！
过分......
林芊气的转过身，背对着石磊坐在长椅上，开始玩手机。
等石磊醒过来，她要把这份“委屈”全部讨回来！
——
石磊终于慢悠悠转醒。
林芊听到石磊那突然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就知道石磊醒了。于是转过身子，去看石磊。
石磊揉着脑袋，越睡脑袋越昏沉，得清醒清醒了。
看了林芊一眼，发现她几乎上半身都趴在柜台上，手臂交叠压着不禁皱眉：“你不觉得凉吗？”
林芊动了动手：“有点，过会就捂热了。”
石磊没再说话，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各种拉筋扩胸。
看得林芊一愣一愣的。
“我睡了多久？”石磊突然问。
林芊看了眼时间：“大概十分钟。”
石磊停下动作皱眉：“这么短？”
“嗯。”林芊点头：“你醒了后反正只睡了这么点时间，我来之前就不知道你睡多久了。”
石磊看向林芊，眉头未展：“我中间醒了？”
“对啊。”林芊再次点头：“不仅醒了还喝了一口水，还让我‘别再吵你’，你这个再是什么意思？”
石磊还没回答，林芊就故作委屈的说：“我好心来帮你看店，可你觉得是打扰你午休的意思吗？”
空气突然安静，石磊只是深深的看着林芊，看不出情绪。
对上如此深邃的眼神，林芊视线缩了回来，不敢去看石磊。
半响，石磊才开口：“胡说八道。”
林芊差点笑出声，极力忍着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不管了，我受伤，所以我要报酬！”
石磊愣了片刻，走向林芊双手撑在柜台上，看着林芊慢慢勾起嘴角。
还没待林芊反应过来，石磊就弯身拉开柜台门，然后拍了拍柜台的玻璃面说：“随便挑。”
林芊：“......”
看了看柜台里乱七八糟的零食和一些生活用品，林芊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有点看不起人。”
“那你想要什么。”石磊拉过一条凳子坐下。
两人隔着一个柜台，开始进入深切讨论。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林芊说。
这下石磊知道了，今天这个小姑娘是有备而来。
石磊点头。
林芊也老实坐回了椅子上，两手手指交错，想着怎么开口才合适。
“你......有没有为你当年的事后悔？”话问出口，林芊赶紧闭上了嘴巴。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先问问其他的问题，然后再循环渐进的引导出这个问题。可没想，自己却是直接脱口而出。
石磊也是一愣，但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动。
林芊手心出了汗，也渐渐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不给人一点准备。
“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石磊说的轻巧，却带着说不出的坚持。
林芊突然充满了好奇，便问：“那，能和我说说这件事吗？我想听。”
石磊眸子沉了沉，重重吐出一口气，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包未开封的椰子糖。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林芊才刚满16岁，石蕊大概20岁，石磊24岁......
“那天是小希生日.....小希，是蕊蕊的儿子......”
因为外甥过生日，石磊早早的下了班，买了生日蛋糕去石蕊家。当时石蕊丈夫还没回来，温馨的两居室内，石蕊在厨房炒菜，小希在客厅写作业。
石蕊丈夫经常不回家，忘记小希生日也不是一次两次。
所以石蕊之前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一句，电话没有接通，也就没有再联系。
从厨房端菜出来，石蕊突然想起没有买小希爱喝的饮料。石磊立马出门去买，回来时还在楼梯口，就听到了来自妹妹的尖叫，和小希的哭闹声。
“家里没有钱了！所有钱都被你拿去赌了，家里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没有钱你们今天吃这么好？你那哥哥不是隔三差五给你塞钱吗？快交出来！”
“没有！没有！你有没有看到小希在哭？你知不知道他今早上还在问我，今天是他生日，你会不会回来......啊——！”
石磊冲进房间，看到的就是他的妹夫，抓着石蕊的头发往墙壁上按。
跌倒在地上猛哭的小希看到石磊，哭着嗓子喊：“舅舅！”
当时小希才两岁，遇到害怕也只能哭喊。
石磊早就不爽眼前这人渣很久了，直接冲过去拉着那人的衣领往后带，另外一只手轮圈揍了上去。
石蕊得了自由，跌坐在地上。
“别让小希看到！”石磊暴喝一声。
石蕊哭泣着爬向小希，将小希抱进怀里，捂住眼睛。
后来......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那人打不过石磊，拿起石磊连着饮料一起买回来的啤酒瓶，往石磊脑袋上砸去。
石磊眼冒金星，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也不知道。
等意识渐渐清醒，自己手上也有半个酒瓶子，插.进了那人的胸腔。
石蕊渐渐呆滞，捂着小希眼睛的手缓缓松开。
小希转头看到的，是他那应声倒地的父亲，恶心的深红色血液渐渐遍布一地......
“爸爸——！”
这个回忆真的很沉重，林芊更是知道，石磊已经很努力的在诉说这件事情的经过了。
而林芊又作为一个脑洞患者，所有的画面更是扑上了更深一层的灰暗。
石磊是自首的，他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石蕊的丈夫，小希的爸爸。石磊虽然对自己的失手并不后悔，可在牢里度日如年，出狱后看到小希对他避而远之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普通人留了案底，工作不是一般的难找。好不容易有了差事，又是随意克扣工钱，不把人当人。
当时石蕊的快递公司已经成功起步，想让石磊来帮忙，可小希是一万个不愿意。
将所有积蓄给了石蕊，石磊来到了乡下。
日子随意过，反正还那么长。
“你这是堕落啊。”林芊说。
石磊思考了一下，点头：“对。”
而后又说：“所以，你们女孩子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经石磊这么一提醒，林芊 就问：“那当初，石蕊怎么会就这样嫁人？婚前，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啊！”
石磊沉默片刻，半响才说：“蕊蕊她......未婚先孕。”
林芊眉头微皱，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是那个人渣，强.奸了蕊蕊。”石磊沉声说。
林芊脸上表情僵住。
“那人是送快递的，蕊蕊喜欢网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这又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在外省。她受了委屈，都没有告诉我。怀孕后，直接被那小子哄着去拿了证。我才离开半年而已，回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林芊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她能理解，石磊是有多么的无奈，对现实的无力。
就像她，面对高昂的学费囊中贫瘠。
“所以现在......小希还是不能接受你嘛？”林芊轻声问。
石磊轻笑：“不止，那小子倔的狠。”
林芊叹气：“好吧，我都知道了。不好意思啊，我好奇心......有点重。”
石磊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
从石磊家出来，身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林芊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好受了很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故事。
正如林芊的结论，现在的石磊是属于得过且过，有点堕落的石磊。
林芊不知道要怎么帮石磊过了心里这个坎，毕竟她自己也是一事无成，盲目自信的追向自己的梦想。
谁都不能告诉她，她还需要努力多久。
就像谁也不能帮着石磊，把心里的结给摘除。
看着辽阔无边的天空，林芊忽然觉得生活好累。
想着自己还有那么漫长的余生，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带着这份情绪，林芊就连吃饭都在无意识叹气。
林奶奶听不下去了：“你怎么吃一口饭叹一次气？有心事？”
林芊咬了块肉，看着奶奶问：“奶奶，你说人为什么要活这么久啊？”
“久吗？一点都不久的傻孩子。”林奶奶喝了口自己酿的米酒，说：“你现在想一下以后，觉得日子很久。可真正过来，不过那一眨眼的事。纯粹就是想多了，老想着以后，不看看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