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睁开眼, 过目可及是医院一片冰冷的白色,转头,看他守在床边,望着她的脸,目光灼灼。
他眼底的乌青很重, 下巴有一夜冒出的胡渣,一夜未睡,像个木偶一样睁着无神的大眼睛, 守着她,看到她醒来,松了一口气。
黎末眼神在他脸上停留几秒后, 转移到他那双紧紧包着她手的大手上,唇角勾起,弯了眉眼,故意笑望着他。
他反应过来, 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轻咳了两声, 面色故意沉了沉, 装作疏离的样子。
黎末不恼反笑,故意问他:“不是不肯见我,坚持要跟我离婚吗?”
他眼神闪过些许不自然,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医生说你低血糖,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语气虽然冷淡,但她还是能听到他话里的关心和担忧。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孕妇临近生产时有低血糖是正常的,我以后会注意。”
“比起我的身体,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冷漠无情的路逍言先生,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病房里?”
说这话时,她跪在床上,弯着腰,两手的手掌抵在他大腿一侧,嘴角含着笑意,澄澈的双眸对上他的,露1骨的直视。
他拳头紧握,只能拼命压抑,面前娇俏的她就像是会迷惑人的心蛊,更何况,他对她几乎没有抵抗力。
“我碰巧看见了,遇到人晕倒帮忙是人之常情,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她听完笑容更盛,脸也靠他更近,近到,毫厘之差,他们能感受到彼此湿热的呼吸。
“原来是碰巧啊?那乐于助人的路逍言先生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的心越发混乱,匆匆一眼的视线交汇,他就像被什么撞了个满怀,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深知再跟她这样耗下去自己会溃不成军,她已无大碍,他该走了。
却不想,他起身时,一只手的手臂被她抓住,她身体微微前倾,闭眼,双唇覆上他的,猝不及防。
他一晚上没喝水,唇瓣苍白干涩,她柔嫩的双唇,缱绻的契合,舌无意间划过,甘甜的滋润。
她闭着眼,静静吻着,没有太多的动作,却美得像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画。
路逍言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他的心就这样慢慢被她轻柔的气息哄化了,反应过来后,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掐住她手臂,反客为主。
这些天道不尽的相思融在这个吻里,在那个时候,他们只希望时间静止。
很久之后,他们放开彼此。
她笑得明媚,如盛夏的阳光。
他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好不容易砌起来的城墙,遇上她,总会轰然崩裂。
“路逍言,你知道吗?一个人被强吻后前七秒的反应是最真实无欺的,一本分析男女情感的心理书籍上将之称为‘七秒效应’。”
“你刚才的反应的确真实。”
说到这,她调皮地偏过头,再次对上他的视线。
“在那七秒里,你一点想把我推开的反应都没有,第七秒的时候,你选择回应。”
她眼里闪烁着的略带调侃的笑意让他耳根红了,心里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或许,用恼羞成怒形容更为贴切。
“黎末,你现在怎么像个女流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他强装镇定的回击,她听了,再次凑过来,轻啄了下他的唇角,得逞后得意地笑了。
“我只对你流氓啊,怎么,你想我对其他男人这样?”
她故意反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怒皱眉头,黑了脸,很不爽的样子,却还是嘴硬地说:“随你对谁去!”
她看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拉拉他的手,对他说:“我还能对谁?我还不是为了哄好你。”
“路逍言,和好,我们和好。”
她语调软软的,拉着他的手,小小的撒娇,他感觉他心里崩着的那根弦就要断了。
不知不觉,他的嘴角想要勾起。
终究,强迫自己冷静后,他扯开她的手,拿起一边的拐杖,想要离开。
她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黎末,你能开玩笑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不要。”她回得果断。
“黎末,别任性。”
“路逍言,任性的是你。”
“夫妻患难,本就应该互相扶持,我一直有勇气陪你走下去,是你硬要把我推开。”
“结果呢?你放不下我,只会自欺欺人。”
她眼神闪着果决的光,拉着他,硬是不松。
“黎末,我是只会自欺欺人,你从我身边逃走好不好?我这个不成熟、残废、只惹你哭的男人,你不要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牙关颤抖着,眼睛因为隐忍,因为心痛,变得通红。
下一秒,她下床,光着脚,从他后背抱住他。
没穿鞋的她,小小的一团,脸埋在他的背脊,身体微微颤抖,她在哭,泪水浸透他的上衣。
感受到她哭了,他心就像溺在水里,一步都迈不出来。
“不行,我舍不得。”
“我怎么可能再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傻瓜,愿意把最好的给我,愿意守在我身边十几年,甚至现在,傻到要放开我的手。”
“路逍言,我们不闹了,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他沉默,不忍心再说一句话。
她哭,是他所有的原罪。
她每句话,都能活生生把他堪堪粘好的心,撕得支离破碎。
那一天,他留下来陪她了。
他们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楼层,很方便。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床边,一大碗海鲜粥,他耐心地喂她,她坚持要她喝一口他也喝一口。
“路逍言,难道你嫌弃我啊?”她笑着问他,他在她身边,她眉眼里都是笑意,很美。
他没说话,用她喝过的勺子,满满一大口,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们就这样一口一口,把一大碗粥喝完了。
她看着他眼睛,笑,不知不觉,他嘴角也微微勾起。
外面雨过天晴,有阳光懒懒地洒下,眼里只有彼此的午后时光,或许只有片刻默契的视线交汇,也那么美好。
晚上的时候,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坚持要他留下来和她一起睡。
他想冷着脸拒绝,床上的人水灵灵的眼睛好像马上要泛出泪光了,他心瞬间软了。
心里暗骂了句“我艹”,然后乖乖地上床陪她睡觉了。
突然不想要女儿了,长得像她的女儿,他毫无招架的余地。
在床上,她主动钻进他怀里,呆滞片刻,他回抱住她。
彼此暖暖的温度,再次交融。
“路逍言,你一个人睡在医院,会失眠吗?”
他没回,她继续说:“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是很晚才能睡着。”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发消息给你,就跟你还在我身边跟我聊天一样。”
她脸在他胸口微微蹭蹭。
“我知道,我也一样。”无意中,心里的话就说出口。
她笑了,抱他更紧。
在他答应她今晚一定不走,陪着她后,她终于安心地入睡了。
他望着她的睡颜,满眼温柔。
轻轻吻吻她的额头,他苦笑。
“黎小末,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第二天一早醒来,身侧又空了,温度微凉。
他果然是个不听话的人,又狠心地不辞而别了。
好在,他们的病房相隔很近,他走了,她就去主动找他。
在他病房门口,又是那两个年轻警卫守门。
“黎小姐,身体好些了吗?”其中一人很聪明,知道她是里面那位大少爷的心头肉,看到她,主动问好。
黎末笑着点头。
“小兄弟,能让我进去吗?”
她刚提出请求,两人很快露出难色。
“黎小姐,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少爷早上刚给我们下了死令,绝对不让你进来,以后连黎小姐送来的东西都不能收。”
“是啊,黎小姐,你们夫妻间小吵小闹,就别为难我们了。”
他们把话说到这地步,她不好意思再反抗,往房间里面深深看了几眼。
里面很静,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她知道,他一定有意听着这边的动静。
她故意笑了,故作轻松释怀的样子,对着门内大声说:“既然有的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么绝情,那我黎末以后就不来打扰了。”
说完,利落地回到自己病房,身后的两个小兄弟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病房里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
很重,很响。
俩人被吓了一跳,叹气,诶哟喂,何必相互折磨啊。
黎末说那话只是故意气他的,她哪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她只是不想硬来,她想智取。
护士给她换吊瓶的时候,她拉着她问:“隔壁病房门口守着的人,24小时都守在那里吗?”
小护士爱看综艺节目,很喜欢她,自然对她全盘供出。
“怎么可能全天,他们也是人,也要休息的呀,我轮班的时候发现他们一般晚上十一点半回去休息,第二天五点钟再来,也是蛮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