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白鹭少年 (饴之)

　　漫天哗啦啦的下雨声，纷杂不绝。两个人的耳边却只充斥彼起此伏的深深呼吸声，和怦怦怦悸动不歇的心跳。
　　“晏晏！”
　　跑到一的大门口，晏晏听到一声大喊。晏倾之身侧停着一辆计程车，他打着一把伞，里还捏着一把伞，心急火燎地看着她俩。晏倾之应该也是意识到下雨，匆匆往学校赶过来的。
　　晏晏和湛青同时大喘一口气，两个人不自觉转头，互相打量彼此，而后相视而笑。
　　真的好狼狈。
　　又如此诱人。
　　两个人上车后，晏晏的家更近，晏倾之递了一把伞给他，让她先下车回家。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我送湛青同学回家。你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湛青低声回绝：“不用。”声线里透着一丝紧张。
　　“必须的。”晏倾之绷着脸，语气毋庸置疑。
　　计程车一启动，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气氛。
　　还是晏倾之主动打破沉寂，随口问：“早些回来就不会淋雨了？你们有什么事拖到这么晚？”
　　“板报。”湛青滚动一下喉结。
　　晏倾之推了推眼镜，接着又问：“哦，板报啊。你俩一起出的是么？”
　　湛青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是朋友么？”
　　湛青顿了顿。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晏倾之哂笑出声：“你话这么少，怎么受得了晏晏的？还愿意和她做朋友。”
　　湛青被问住了，他张了张口。
　　“她很开朗很可爱。”笑眼如弯弯细月，是他晦暗不明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哦，开朗，可爱。”晏倾之拍了拍身边的小伙子的肩膀，“是你喜欢的类型么？”
　　“……”
　　湛青第一次感到大脑空白。如坐针毡。
　　他压着喉咙，良久，才涩声直言：“是。”
　　不是类型，只是她。
　　晏倾之愣了愣，没想过这个年轻人如此直接。
　　不过他不再多问，点到为止。
　　想到一养大的闺女和别人破小孩互相喜欢，即使内心怎么想怎么不大爽快，但年轻人的美好情愫，能拥有喜欢的能力是好的。他没资格去抹杀。
　　他拍了拍他的肩，模棱两可回了句：“你也挺招人喜欢的。”


第9章
　　晏晏回家冲了一个热水澡，便扑上床，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好不容易停下来，仰躺在床上，红着脸发呆。
　　她拉着他的腕，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她却毫无所觉
　　一起淋雨，一起在雨奔跑，哇哇呜呜想起来就好二啊！！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久前湛青是不是对她笑了？是她的错觉吗，他居然笑了呢！都没有注意他笑起来的样子！
　　越是胡思乱想，脸颊耳廓越是发烫，晏晏突然抬起双腿，在空胡乱蹬起，羞赧着脸怪叫了一声，便拉起被子盖在头上。
　　不能好了，不能好了，她急需找一个人分享心情。晏晏摸到枕头底下的，大半夜骚扰周曼，给她发了一连串qq消息。
　　言笑晏晏：在吗？在吗！
　　言笑晏晏：亲爱的馒头，你睡了莫？
　　言笑晏晏：快粗来！我知道你没有睡！粗来！亲爱的馒头酱！！
　　馒头配粥：
　　馒头配粥：我知道，你勾搭上冰山魔鬼了。
　　言笑晏晏：？
　　言笑晏晏：冰山魔鬼？
　　谁能告诉她冰上魔鬼是个什么鬼？
　　馒头配粥：我今天看见你和湛青大拉小了（微笑）
　　晏晏捧着，突然一阵猛咳。
　　言笑晏晏：你在哪看到的？！别瞎说啊你，只是我抓着他的腕而已！！而已！！
　　馒头配粥：而已？
　　言笑晏晏：
　　越说越乱，根本解释不清楚，晏晏给周曼直接打了个电话：
　　“真的，我们没发展成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就、就白天在小树林看到有人你懂得，爪子不听使唤就拉着他跑了嗳，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就、就晚上我和湛青一起淋雨回来的一起冲进雨里就跑，是我爸送伞来的哎呀怎么跟你说呀，我感觉他对我笑了一下也”
　　周曼拿着，表情十分冷漠：“你还说没发展成那种关系？”
　　晏晏真是百口莫辩：“真的！屁都不是！我都没说过喜欢他”
　　“我觉得问题不大，彭冠林说得蛮对的，我觉得他对你很不一样，晏晏。”
　　晏晏顿了顿，她小声呢喃了句，带着小小的不确幸：“我好像有点感觉也”
　　“你还不算迟钝。”周曼无奈地摇摇头：“所以你放心去追啊！湛青这朵高岭之花这么被动，就等着你去采摘呢。”
　　晏晏深以为然，点点头：“你说得对。”
　　就算是她的错觉，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也想去试试接近他，哪怕他多笑笑也好啊。
　　挂了电话，打开新增的那个联系人界面。白鹭少年静静躺在列表。
　　他到家了没呢？有没有感冒呢？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或者发个短信。
　　—
　　晏倾之把湛青送到他家小区楼下，湛青乘电梯上楼，一出电梯便发现家里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湛青慢慢走近门口。
　　“这丫头片子无法无天了，聚众打架斗殴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还护着她，你还护着她，你就知道给她擦屁股！”
　　“你们家里有人疼她吗？有吗！我这个做小姑的照顾她有什么不对？姐夫，我说实话，你这臭脾气，也就和老爷子臭味相投，臭一块儿了！我姐瞎了眼才嫁给你！”
　　“湛依依！你闭嘴！”
　　一室鸡飞狗跳。
　　湛青默默深吸了口气，踏入家门，蓦然出声。
　　“大姑父，大姑，小姑。我回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湿淋淋的少年。
　　湛依然赶紧迎上去，脸上焦急担忧的神情不掩：“青子你怎么淋成这样了？外面在下雨吗？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让你大姑父去接你啊！”
　　湛青敛目，低声道歉：“对不起。”
　　“哎你这孩子，怎么老喜欢给我们说对不起呢？赶紧去洗澡！”湛依然把他赶去浴室，然后朝孟芫使了使眼神，“芫儿，你也回房！我要和你小姑好好说道说道，大人讲话你回避下。”
　　孟芫紧抿着唇，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这个女孩一直是个倔脾气，吃软不吃硬，做错的会认，却受不来别人冤枉。
　　她直楞楞看着湛依然，面无表情地说：“妈，这个架不是我要打的，我没参与。”
　　孟仲谦气得抖，他咬着后槽牙骂：“你打架衅事还少了？啊，孟芫？你还学会撒谎了。你妈也偏着你是吧？好，好，我管不了你，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湛依然捂着胸口，委屈着声儿：“你听听孩子解释啊，我怎么偏着她了？你讲点道理孟仲谦！”
　　倏然陷入沉默。
　　良久，湛依然面露颓丧，她默默去孟芫房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整整齐齐放在袋子里，而后拿着书包，一同递给湛依依。
　　“老幺，你带着芫儿去你那儿睡一晚。”
　　孟芫转身就走，湛依然一声长叹：“孟芫，听话，别老惹你爸生气，也别老给你小姑添麻烦啊。”
　　浴室里的湛青，慢慢开大了淋浴头，热水汩汩流出来，外界的声音渐渐模糊。
　　湛青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关了，孟仲谦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无声无息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矿泉水，喉结滚动，仰起脖子喝了好大一口。
　　“当年老嘱托我，要顾看好你，然后人就没了”孟仲谦深深吸了口烟，吐出，“我当你是亲儿子养，芫儿是我亲生的，她怎么就偏偏爱和我作对呢？她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大姑父，你要相信她。”
　　门口的廊灯亮着，陷入沙发里的男人，隐在一片明明暗暗里，背影不再挺拔，仿佛沧桑了好几岁。
　　湛青自嘲一笑：“当年您的决定，她释怀不了您应该先救她的”
　　湛青穿着一身单薄t恤，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阳台，远眺雨夜里的万家灯火。外面的世界，还是风雨交加。冰凉的雨，刺骨的夜风，可以让人清醒，更好的去思考。包括尼古丁。
　　他从裤子里摸出烟盒，娴熟地点燃，含进嘴里。动作利落又优雅，骨节分明的指间星火点点，衬得少年的脸愈发寡淡无欲。浓密的睫毛半敛，刷下一小片阴影。
　　想到什么，少年平直的唇角缓缓上扬，瞳孔里藏着细碎的熠熠星光。
　　安静的捻灭了烟，他做了一个决定。
　　去房间里拿着，给小姑发了一条短信。小姑即刻打电话来，语气无奈：“你这样无济于事，问题不在于你，你无须自责湛青。”
　　冰凉的雨丝吹进来，臂留下一片湿润触感。他微垂着头，良久启唇。
　　“我的存在，就有很大问题。”
　　他把从耳边拿开，进来一条短信。他挂掉电话，打开那条短信：
　　——你到家了吗，湛湛？：）
　　湛青撩开耷拉在眼前的额发，捂住半只眼睛，无声笑了笑。
　　——嗯，到了。
　　——早点睡，晚安。
　　—
　　湛青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打开，才发现那条过了很久发来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