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白鹭少年 (饴之)

　　“不会。”湛青声线松弛，唇际的弧度放缓。
　　他沉顿，静静看着女孩儿清秀的侧脸，又特意补了一句：“你写的，我都——”
　　喜欢。
　　“高一班的湛青同学，加油加油加油！祝你比赛胜利，夺得好名次。也没关系，反正你聪明，成绩好人又帅。我是艺术班的李倩，我喜欢你。”
　　蓦地广播里念起了一则广播稿，面不红心不跳的李倩本人，清爽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校园。
　　宛如掀起惊涛骇浪，整个南孝一炸了。
　　这个李倩人美胆大，竟然效仿去年在运动会上表白的孟芫学姐。
　　一年四季翠绿欲滴的香樟树林，晏晏抬头看了看澄澈如洗的青空，阳光透过枝叶罅隙，丝丝缕缕透洒下来，少女站在静谧的光影里，耳边回荡着热烈的广播。
　　晏晏顿足，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皱了皱鼻子，露出一个差强人意的笑：“嘿嘿，她的广播稿写得……真特别呀。”
　　少女的脸一半隐在光影里，头发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弧，湛青定定看着她勉强的笑。
　　“是么？”湛青反问。
　　“我只想听你写的。”
　　嗓音发哑，撩人心尖酥麻。
　　—
　　书店门口有人发现湛青，兴奋小声议论起来。
　　晏晏垂下头，默不作声指了指前方，领着湛青朝操场检录处赶去。
　　下午点，比赛开始。
　　湛青起跑的瞬间，艺术班的几个女孩子跑到附近围观，在李倩带领下，齐声狂吼“男神加油！”
　　晏晏撇了撇嘴，心底冒出那么一丁点儿不爽，太喧宾夺主了吧，本班的气势不能输！
　　她抬起双凑在嘴边，憋红了脸大喊一声：“湛青加油！班加油！！”
　　一百米一转眼就跑完了，湛青微微侧头，寻找那道破出嘈杂的轻软嗓音的方向。
　　他单扶着腰慢走，微微喘气，还没找到那个人，操场冲进一个人，李倩里拿着一瓶冰矿泉水，笑吟吟递到他眼前。
　　“第，也不错哟。”
　　晏晏憋足了气力干嚎的一嗓子，差点没背过气。周曼正好从奶茶店带了西瓜汁过来，她戳破封盖，猛吸一大口。
　　还没缓过来，就瞥见李倩拿着矿泉水冲进操场。
　　她跺了跺脚，脸还是通红的，气急：“她去送水了！”
　　周曼正欲接话，人就旋风一样飘过，卷进操场里。
　　晏晏捏着一杯西瓜汁就冲到了湛青旁边，不知是因为刚刚豪气干云的一声干吼涨了气势，她喊住湛青：“湛青同学，你好棒！班以你为荣！”
　　湛青的目光落在飞奔而来的女孩身上。
　　晏晏不假思索，把里的西瓜汁递出去，臂伸得直直的，忙言：“西瓜汁，甜甜的，冰冰的，刚买的，很好喝哟！”
　　李倩递出的矿泉水的臂还没收回，她看向晏晏，面带疑惑，是她？怎么又是她。
　　湛青看向那杯插了吸管的西瓜汁，唇角的弧线缓缓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倾身，凑到高举的西瓜汁面前，咬住吸管，轻啜一口。
　　清越的嗓音传来：“嗯，很甜。”
　　他继而直起身，面不改色从女孩里取走果汁，举止自然：“谢了。”
　　晏晏的脸蹭的爆红，从脖子到脚跟，都泛着灼烫的热意。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她喝过的啊？
　　妈呀，妈呀，妈呀这不等于湛青喝了她的唾沫？？四舍五入等于间接接吻了叭？？？
　　间接接吻……
　　晏晏心冒出薄汗，她冲到湛青面前，一蹦一跳去够那杯果汁：“你、你不能喝这个！！！”
　　湛青不言，按住她的脑袋，径自把人带出了操场。
　　周曼站在操场外，耳边全然都是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我天，这个女的谁啊？”
　　“湛青绝了，为了拒绝咱们女神，不惜拿本班妹子做幌子，接她的水逃过一劫。”
　　“我替女神感到尴尬……”
　　周曼摇了摇头，默默腹诽，这晏晏缺心眼吧，自己喝过的果汁给湛青喝……他妈湛青还面无表情的喝了。
　　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湛青和晏晏走出操场，广播又念起新的一条稿子，不知道来自哪个班，没有署名：
　　“邻座你好，我一直想偷偷告诉你，你很好看，也很温柔。我从窗户偷看你，你仿佛一副孤绝于世的泼墨画。致我的白鹭少年。”
　　晏晏微顿。
　　偷偷瞥向湛青，少年的神色未动。
　　他应该不记得了吧，应该忘了小学五年级的那张纸条。他并没有回复的纸条。
　　—湛青同学，你好像一只漂亮的白鹭啊。
　　湛青的眼皮动了动，神情涩然。他的喉咙发紧，心冒出微汗，步伐有些虚浮。
　　记忆交叠，稚气可爱的脸与十六岁的少女脸庞重合。不变的笑眼，弯弯如月牙。
　　他缓缓启唇，哑声说：“写得很好。”
　　晏晏猛然抬眼，少年对上她的视线，无声地笑了笑。


第21章
　　运动会期间，照惯例是不用晚修的，周曼早早便约好了晏晏，要一起去逛逛南孝市的夜市。
　　夜市里有一家非常有人气的“王胖子大排档”，六点半排队拿号，露天的大排档一到晚上就座无虚席，人满为患。运动会一般都管得松散，晏晏和周曼提前开溜，到地方刚刚排队排到空位，服务员领人到空位前，稀稀拉拉一行人横插进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嘴里嚷嚷：“服务员，点菜点菜！”
　　周曼一脸莫名其妙：“嗳，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位置，排了好久了。”
　　晏晏戳了戳服务员，对着她，还很有礼貌地说：“您们这边生意比较好，所有来的人都要拿号排队的是不是？刚刚的确是排到我们的对吗？”
　　服务员瞧了几眼这群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心了然，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最不好惹了，占座事小，要是引起冲突茬架翻桌子什么的，损毁店里的东西不说，在店里打伤打残也难以究责，十分影响他们做生意。
　　服务员犯了难，她勉强挂住笑容，安抚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两个女孩子：“我看看哪桌吃好了，我们尽快清出来给你们坐怎么样？”
　　晏晏瞪大眼睛，气鼓鼓：“你们怎么能这样啊？姐姐，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周曼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一看服务员这息事宁人的态度就更不爽了。她拉下这桌空余的椅子，对着对面嚣张嘴脸的一群人，抱臂坐下：“这本来就是我的位子，凭什么让我走？我哪儿都不去。就一句话，请你负责，把这群人请出去。”
　　那群人嬉皮笑脸，巍然不动。
　　一男生吹了个口哨，嘴里没个正经：“哟，这姑娘挺呛的哈？挺辣啊哈哈哈哈，我喜欢。来来来，你坐，你坐，坐哥哥怀里来。”
　　晏晏要被气死了，她跺了跺脚，正要怼回去，一姑娘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疾步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吹口哨那男生的塑胶凳子上。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那男的没反应过来，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男生低骂一声脏话，头往后看：“操|你妈的，哪个狗逼东西阴老子？”
　　看清来人，男的暗啐一口：“怎么又是你这婊|子。”
　　耳边传来略略熟悉的女声嗓音：“你们实验的这都是什么德行啊？打架打不赢，把气撒咱们一的漂亮妹妹身上啊。真以为我们一好欺负是不是？”
　　晏晏看过去，竟然是孟芫。女孩子穿着lnglng的黑色亮片短裙，简单的落肩纯白袖t恤，穿着一个牛仔短外套。脚踝柴瘦分明，一双红色细高跟格外扎眼。脸上的妆依旧冷感，她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吉他袋，像是去了什么地方演出的样子。
　　像被戳到痛处，那男的气急败坏的跳起来，撩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孟芫习以为常，眼疾快单逮住男生腕子，尖细的蔻丹红的长指甲掐入皮肉，在男生的胳膊划拉几条长长的挠痕。男的缩回胳膊嗷叫了一声，身后的人站起来，给他壮势。就在此时，却就瞧见缓步走出来四五个或带着墨镜、或体格健硕的男男女女。
　　晏晏缓缓转过头，便瞧见这群打扮朋克的人在孟芫身后站定。
　　一健美先生体型的男人，推了推鼻梁的墨镜，一脸好笑：“我说芫儿，我真不想对小屁孩子动啊，我早就过完青春二期，早就从良了我可不想扯进你们两个学校的纠纷里，这可是历史遗留问题啊。”
　　—
　　“谢了，震哥。”
　　“得嘞，我也就唬唬这群熊孩子，我走了，没劲儿！”
　　这一群朋克和孟芫打过招呼，相继离去。实验的那群小混混早就灰不溜秋的走了。
　　孟芫坐下来，懒洋洋耸肩：“不介意我和你们一桌吧？你看这群人都走了，不陪我吃了。”
　　这女孩又叽里咕噜地讲：“不是我说你俩，出来玩还穿着这丑不拉几的校服，没嫌穿够啊？”
　　虽然她总觉得孟芫很针对湛青，又特别喜欢戏弄他，但是这次好似有些改观。现在好歹是帮她们解围的救命恩人，她小鸡啄米般点头：“谢谢你呀，我和馒头请你吃。”
　　“行啊，陪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