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费她本来是要存起来的。可是从医院离开后,她情绪始终低落,根本顾不上这一茬,就随手塞在包里了。出门的时候,她也是随手拎起的包。现在她无比庆幸,亏得手边还有点儿现钱,不然雷震东要是被关押了,连生活用品都没钱买。就是有银.行.卡,也不知道他们让不让刷。
雷震东看着她眼巴巴硬要把信封塞给自己的样子,一颗心跟泡在温泉水里头似的。他家青青啊。他亲了亲妻子的脸,收下了信封:“好,还是我老婆体贴我。”
小蒋的住处跟江阿姨以及公安局刚好成一个正三角形。他接了江阿姨直接去芙蓉苑只需要半个小时,可再转过来接沈青的话,那就一个小时也搞不定了。
林奇刚好要下班,恰巧跟沈青回家一个方向,主动请缨可以送她,顺便捎上沈沐骄。车上沉默的气氛让林警官深觉不适,他下意识地没话找话,感慨了一下医院的夜班费高。
雷震东带在身上的东西,警察怎么可能不仔细查查,他亲自点了,足足有六千块呢!可怜他人民警察累死累活上夜班,都要上秃了脑袋了,一分钱的夜班费也没有。简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青平静地笑了笑:“要是可以,我再倒贴两倍的钱,谁能替我上夜班就好了。”
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坐在后排的女人目光盯着车窗外苍茫的夜色,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沉思什么。前排的林奇跟沈沐骄在后视镜里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没再开腔。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位女医生看上去瘦削又孱弱,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可她坐在那里,旁人就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她。好像打扰她,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沈青一只手藏在皮包后面,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不能轻举妄动,雷震东让她在家呆着,不要出门。这意味着她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等待,任何举动都可能会造成更多更严重的麻烦。
要买什么东西,让小蒋去跑。那是不是在告诉她,他已经安排好了对策,让他的助理去执行了?
关好门窗,虫子多。是不是说会有不怀好意的人登门?那究竟会是谁呢。她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同行,雷震东的朋友圈子,她也几乎从不插手。
沈青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眼睛重新看向了车窗外。夜色酽酽,浓郁得化不开。路灯说不出的疲惫,远处的天空黑黢黢的,似乎有星子,却看不分明。偶尔有发白的光点扫成尾巴的形状,极快地逝去了,她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流星。
就是流星又怎么样呢?她垂下了眼睛,意兴阑珊。
恰好碰到了红灯,人民警察遵纪守法地踩了刹车。沈青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无目的地在窗外游走,突然定格在从车前斑马线走过的人身上。油亮亮的头发,梳着大光明,缩着脖子佝偻着背,一双眼睛左右乱飘。
是付强!雷震东想尽办法都找不到的付强,那个将她告上法庭的关美云的女婿。他怎么突然间就大摇大摆地出现了?他难道不知道有人正在翻天掀地地找他吗?
“快,抓住他。”沈青一把拽住了前排沈沐骄的胳膊,“是付强,我要知道他手里的照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第58章 惊险的对峙
沈沐骄摇下了车窗, 探出脑袋喊:“付强。”
车前的人本能地转过了头, 待看到警车跟伸着脑袋的警察时, 他脸上浮出了惊恐的神色,跟被火烧了一样, 拔腿就跑。
沈沐骄急了, 立刻解了安全带, 推开车门追上去:“站住!付强,站住!”
林奇本还想说沈青一句, 警察不是她家保安。这人又没犯法, 凭什么她想知道他手里的照片哪儿来的, 他们警察就得去抓人啊。可还没等林警官进行普法教育, 沈沐骄那个热血上头的愣头青居然跟兔子似的,一气窜出去老远。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林警官生怕自己的女同事一个人会出事, 赶紧熄了火锁上车门, 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在车上待着,别动。”恨恨地跟着下了车。
沈青本能地想要一起, 手摸到肚子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早就不是一个人,哪里能够莽撞。她再抬起头时,那三人都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车前空空如也, 只有昏暗的路灯跟电力似乎的不足的交通信号灯闪烁。
沈青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圈, 然后赶紧摸向自己的坤包,直到翻出了一把柳叶刀,她才像是抓到了主心骨, 轻轻地嘘出了口气。
“警察同志,请开下门,有人在追我。”开车的右车前窗突然伸进个毛茸茸的脑袋,神色焦急。
沈青吓得啊了一声,本能地伸出了柳叶刀:“你别过来!我现在抵着是你的大动脉。只要我手抖一下,我保证神仙都救不了你的命。”
她手腕子一麻一软,柳叶刀就反了方向。毛茸茸的脑袋抬起了头,白牙一闪:“不用动刀子吧,警官。”待他看清了沈青的脸,突然间愣住了,“是你?雷子呢?”
沈青听到称呼,这才凝神细瞧,看到鬓角生霜的男人,同样吃惊不小:“周队长?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周顺方已经直接从车窗外头挤了进来。也不知道他的身子到底是怎么扭转的,明明块头也不小,居然一下子就钻进了车内。车子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混杂着人的叫喊:“那边!”
沈青浑身冰凉,第一反应是去关车窗,把他们全都拦在外头。可车钥匙都拔了,窗子还怎么可能动。她眼睁睁地看着后视镜的人影越来越近,那脚步跟踩在她的心口上一样,一步步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警车。”
那些人似乎有所忌惮,追到车子后面差不多十来米远的地方,就停下来不动了,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三三两两立在那边,眼睛不时朝车子的方向瞥。他们的脸在后视镜中扭曲成了奇形怪状。因为光线暗淡,那晃动的人影参差斑驳,竟如同鬼魅一般。
沈青大脑一片空白,手心的汗水如涌泉一般源源不断,抓着的柳叶刀几乎要掉在地上。她无比后悔自己一直没有要过沈沐骄或者另一位警察的联系方式。
现在,她打110的话,到底还来得及吗?
她还没摸出手机,便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道黑影靠近了,倏然又消失了。
周顺方那么个大老爷儿们跟有软骨功似的,居然愣是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了前排跟后排的空隙当中了。他朝沈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悄无声息地蜷缩成一团,竟然像隐身了一样。
“车上就一个女的,前排根本没人。”那些人凑近了,看清楚车内的情况,胆子又大了起来。
沈青情急之下立刻掏出手机,拔高了声音:“喂,队长,你到了吧。哎,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可动作快点,你们的枪都丢在我手里了。切,我凭什么不敢开枪啊。实弹才好啊,我射击成绩可是全年级第一。我爹一个局长,我开枪了又怎么样啊?是让我写检查还是要停我的职?屁话,谁他妈规定警察不能穿便装!”
车窗被人敲响了,前窗有个剃着板寸头的中年男人伸进了小半个脑袋,陪着笑:“警官同志,不知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个三十多岁的男的过去。”
沈青兀自讲着电话:“哎,你们动作快点啊,我没空陪你们墨迹。行了,我知道上次周锡兵跟王汀的份子钱是你帮我垫的,我还能差你钱不成。——干嘛,什么事儿啊?”她没挂电话的意思,只不耐烦地瞥了眼那板寸,冷笑,“大晚上的,你找什么人啊?哟,人还不少,这是聚会呢。什么聚会啊?刚好,一并去局里头验个尿吧。”
板寸头双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笑容加深了:“别,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子抢了我的手机,我朋友帮忙追呢。”
沈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真是你的手机?你有多少手机啊?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当我们到这边来是玩儿呢。赶巧了,也不用我们翻天掀地地找了。队长,听到了没有?我怎么就大小姐没干活呢。我这叫守株待兔!我这给你找了好几个呢,赶紧过来吧。”
板寸头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警官同志,你们误会了。我们就是路过而已,路过。”
“哎,别急着走啊。清不清白,回局里头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嘛。我去,这车到底多少年没换了,门怎么卡住了。老郑这个抠唆,早就该买新的了。打个签报能要了他的命啊!”
那板寸头退了十多米远,沈青还没放弃的意思,居然还想跟车门做搏斗。板寸头的手下盯着车子里头晃动的人影:“大哥,这女的就是个愣头青,撑死了就是花架子。”
“屁话,再愣头青也架不住人家有个好爹,没听到是局长。唬人个鬼,一般的小警察能戴得起那么贵的表?我看了,那车里头的确只有她一个人。”
后视镜里头晃动着的鬼影终于消失了,马路上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青跟虚脱了一样瘫倒在车椅上。心脏跳动得跟出现了血管搏动征似的,砰砰砰的好像在打鼓。她捂着胸口,一时间眼睛发热,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汗水浸湿了她的连衣裙,紧紧贴在后背上。她伸手捂住脸,无端的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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