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震东的判决书下来了,没事了。”沈青生怕丈夫说错了话,赶紧抢着开口。
雷母正端着杯子喝水呢,闻声手一松,杯子就掉地上了,摔了个粉碎。她顾不上,只三步并作两步上来,要看判决书。
“妈,你小心别踩着玻璃了。”
江阿姨赶紧拿着扫帚簸箕过来扫,嘴里头念念有词:“碎碎平安,这是好兆头。”
“东东,赶紧去谢谢人家。”雷母的鼻梁上冒出了油汗,老花镜都待不住,不得不用手托着,眯起了眼睛仔细看。
可算是没事了,雷母捂着胸口喊房里头的丈夫:“老雷,你出来,你赶紧出来。”
她拉着丈夫,郑重其事地站在儿媳妇面前,齐齐朝她鞠了个躬。
吓得沈青一下子就抱住了雷震东,都快哭了:“爸妈你们别吓我。”
“要的要的。”雷母严肃了脸,“要不是你娘家厉害,我家东东就要吃牢饭了。”
“妈你别这么说,震东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雷母叹气:“那要看人家怎么算了。我就说不要做什么生意,当初退伍的时候,老老实实找个稳定的工作多好啊。十年下来,我就不信你连个科长都混不上。”
雷父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想想看,怎么跟人家道谢吧。”
雷震东收了判决书,笑着摸了摸妻子的脑袋:“人家是看在青青的面子上,情分也得这么还。方副厅长不是劝你给你爸迁坟吗,那我们做小辈的,就顺着他的心意办好了。我现在也不用在居住地监视了,我陪你回去。”
“应该的。”雷母有点儿不自在,总觉得自家儿子像是被绑架了一样。可想想看,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毕竟是儿媳妇的亲爹。
父母之间是父母之间的事,为人子女,该尽到的孝道还是不能马虎的。
沈青惊惶地抬起头看丈夫,喃喃道:“真的要去吗?”
“嗯。”雷震东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礼拜六我们就过去,上午拆迁办上班的。早点了结了,也早点安生。”
雷母在一边出主意:“做法事的师父找好没有?我听说那个朝天宫的师父不错。”
雷父赶紧踩了妻子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儿媳妇再想起来生女药的那一茬。
“没事,我打听过了,礼拜六上午九点就是个迁坟的好时辰。我们签了字,立刻就把事情给办了。”
沈青心里头一阵发慌,攥紧了丈夫的手:“你别去了,你不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么。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雷震东笑她傻:“当然我陪你去,没事的。”
雷母只觉得儿子媳妇腻歪得让她脑壳疼,皱了皱眉头,勉强同意了儿子的看法:“对对对,这都成了家有了孩子的人了,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呢,没这个规矩。”
雷震东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只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笑。
沈青勉强压制住起伏的情绪,摸出了手机:“我给朋友们道个喜吧。他们也一直跟着担惊受怕的。”
雷震东没拦着她,她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报喜。
辛子墨反应最强烈,一个劲儿地嚷嚷杜主任果然厉害,而且重女亲男。平常就没见杜主任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过。
筱雅最高兴,一个劲儿跟她强调,否极泰来,以后肯定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她一通电话打下去,连婆婆都催她上桌吃饭,等吃过晚饭再打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拨通了王汀的号码:“王法医,谢谢你,我爱人现在没事了,判决书下来了,罚款就行。”
王汀恭喜了她几句,想了想,还是没透露案件的进展情况。现在案情越来越复杂了,完全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期。
周锡兵炒好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招呼她洗手吃饭:“怎么了,又想什么事情?”
“雷震东没事儿了,最后的结果是逃税,罚款就行。”她甩干手上的水,感慨了一句,“当初闹得那么声势浩大,最后却悄无声息的。”
周锡兵微微蹙额,喃喃道:“这也太快了吧。按照惯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判决书啊。”
“沈青找了人。她母亲的旧时朋友圈子,现在都身居要职。取保候审也是他们打了招呼的。”王汀笑着摇摇头,“有的时候,真觉得权跟钱实在是好东西,难怪很难有人不迷恋。”
周锡兵给妻子夹了一筷子红椒炒牛肚:“他的确也挺冤的,算是落了人家的眼了。对了,你今天去看守所有什么发现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想说什么。”
“有件事情很有意思。”王汀将筷子放在了碗口上,“你知道那个去看望关珊的人是谁吗?”
“不是她的一个小姐妹吗?”
“小不小姐妹说不清楚,不过她的身份证号跟那个留在仁安医院人流室的身份证号一模一样。”
周锡兵抬起了眼睛,冷笑:“这是串到一起了?”
王汀点点头:“对方应该就是冲着雷震东跟沈青这两口子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对夫妻在外人看来个性南辕北辙,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王汀接触下来才发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的共同特点就是滴水不漏,基本上不会给外界传递任何关键信息。
“不要想那么多了,既然他们不肯说实话,那我们也没办法。真正不行的时候,他们肯定还是得求助警方。”周锡兵有些不快。
雷震东这人不是不地道,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头。
王汀笑了:“当兵的通病吧,特种兵觉得警察都是废物篓子,压根没有战斗力。”
“我们还没嫌弃他们只会蛮干呢!”
王汀难得见丈夫露出稚子之态,忍不住笑了:“行行行,有他求我们周警官的时候呢。赶紧吃饭吧。”
周锡兵还是狐疑:“我奇怪的是,就算沈青求了母亲的老朋友。这么多年没联系的人,对方还这么卖面子吗?”
“里头还有一个是她爸爸的老熟人,省厅的方副厅长。有件事情,是新市公安局的忌讳。沈青的爸爸林副局长,严格算来,是在酒桌上喝死的。那桌酒,就是为方副厅长饯行的时候办的。”
周锡兵咽下了一口米饭:“这么说,他是在愧疚咯?”
“说不清楚吧。”王汀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放进碗中,“关于这件事,我探听到的消息是,最早省厅是想调林副局长的。后来因为闹出了他爱人的事,风评不太好,新市那边的名额最终落在了当时是局长的方慈明头上了。”
周锡兵笑了:“难怪林副局长要喝那么多了,也真够郁闷的。”
“嗐,要是他自己当初管好了自己,不闹出这些事情来,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一摊子了。”王汀吃掉了小青菜,跟丈夫商量,“我周六准备去一趟新市,查查当年的事情。”
其实她一早就想亲自跑一趟了,可是她手上的任务实在太重。
法医又累又辛苦,而且是正经的穷困潦倒,收入少的可怜。
大部分法医专业的毕业生都更青睐于社会上的司法鉴定机构,不用碰臭死人的尸体不说,还能挣钱。单纯靠情怀,哪里留得住人。
“你觉得当年的事情有蹊跷?”
王汀点点头:“嗯,我一直觉得如果很多事情同时发生,那么起码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概率,这些事情之间具有一定的联系。”
“都过去十八年了,当时现场又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跟血样之类的有用标本,能查出什么吗?”
王汀叹了口气:“不查查看,什么都不知道。她妈妈的死是她的一个心结,我很害怕后面还会有事情发生。”
周锡兵的面色也一并凝重了起来:“付强那边有没有线索?”
“我现在非常怀疑是付强偷换了生理盐水药瓶,改成了差不多规格的肾上腺素。三更半夜的,关珊肯定顾不上仔细查看药品名称。她又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人,凭着老习惯就抽了药要注射器里头。不过很可惜,事情过去太久了,又是晚上,都没有留意到。”
周锡兵安慰妻子:“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负担。风过必留痕,肯定有办法找到证据的。周六我调个班,跟你一块儿去趟新市吧。”
“你别,你连着夜班你吃得消啊。”
周锡兵满不在乎:“没事,早点调查清楚了,我那攒着的年假刚好去度蜜月。必须得先下手,不然全都挤着休假了,我们又申请不上了。”
礼拜六一大早,周警官跟王法医就出发了。
从江州开车往新市去,起码得四个小时,可坐高铁连一个小时都不用。两人也不是去走亲访友,不用带什么礼品,索性坐了高铁。
王汀上了车之后,给赵处长发了条微信,再三再四谢过了对方主动找朋友接待的好意。如果不是他们请假离开江州必须得汇报去向的话,她连自己去江州都不想让赵建国知道。
当年的入室谋杀案经手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直没能破获。她跟周锡兵都是公安系统的小字辈,哪里能冒冒失失地跑去对前辈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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