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赵想起当时的情景，“有根梁上有钉子，秦姐没看到，把手划伤了，伤口深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幸好翻开那根梁就找到了东西，不然以秦玉凤的性子，肯定会继续找，手指都有可能废了。
秦一凌的脚步顿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只是他的后背，比之前更加挺直了。
何美丽双手托着东西，跟在秦一凌的身后，直到上车。
小赵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发现秦特助坐在那里闭目休息，而何秘书则双手托着东西，神色虔诚。
二人脸上神色各异，没有说话，却不显尴尬。
他咳了一下，突然问了一句，“秦特助，回去是不是要请吃糖了？”
小赵说的，自然是喜糖。
何美丽眸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出声。
秦一凌掀了掀眼皮，“着急包红包？”
小赵：“……”
就在何美丽眸中的光芒逐渐暗了下去的时候，秦一凌的手伸了过来，准确的握住她的，拇指指腹按了按，“帮我打开看看？”
何美丽摇摇头，“是他们留给你的，我打开不好。”
她没胆说是他们的父母，也没有必要在小赵面前提这些，只说了个他们。
“里面没有什么你不能看的。”秦一凌轻声说到，声音飘忽。
何美丽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嗯？”秦一凌终于睁开眼睛，定定看着何美丽，然后探了身子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你不要我了么？”
声音轻而柔，细细听上去，还带着一丝委屈巴巴。何美丽的心尖抖了一下，脸上红晕明显。
“不是。”她抿了抿唇，连忙摇头。
秦一凌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笑到，“那你看跟我看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何美丽内心咆哮了一句，可是她不能说。
秦一凌难得这么温柔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内心，她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她舍不得。
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她郑重的掀开蓝色布包的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不多，都用塑料的袋子装着，保管的很好。
她简略的看了一下，里面的袋子根据包含的内容分了类。
比如第一层，就是几张简报。
她拿开上面一层，露出第二层的信件。这也是布包里占据了最多地方的东西。信封上没有地址，也没有寄件人信息，而是空白。
她打开袋子，翻找了几下，几十封信，都是一样的信封，没有一个字在上面。
再下面，是照片，正面相互扣着，照片纸的背面朝外，两边都是。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何美丽先打开了装照片的袋子，里面只有两张照片，一个是一家四口的合照，看不太清楚脸，但是看上去很温馨。
还有一张，何美丽用指间碰触，小心翼翼的翻过来，然后瞪大了眼睛。
这张照片，她见过。
何美丽的呼吸一滞，一直关注着她的秦一凌立刻看了过来。而他的视线，也顺着何美丽，一起落在了她手中的照片上。
一个小男孩，坐在老旧的弄堂门口，独自玩着。
那是五岁时候的他。一个路过的人，刚好把他快乐的样子拍了下来，后来，把照片和底片一起寄给他们家。
他走的时候，是偷偷把照片带在身上了的。
那张照片他一直带着，只是已经很旧了。他前段时间神使鬼差的找人修补了一下，重新打印了一张。
拿到照片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的脑子抽了，照片也被他随手放在了抽屉。
“怎么了？”他皱眉问到。
“没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小时候帅多了。”何美丽回握住秦一凌，转移了话题。
他不想解释，她干脆不问。
“嗯。”秦一凌唇角弯了弯，不置可否。
就在何美丽心里纠结着秦一凌有没有在伤心的时候，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秦特助：［图片］
看到手机备注，她快速的瞟了一眼，然后，先暗搓搓的把秦特助改成了男朋友，再点开看内容。
他发的是一个动态图，一个小男孩，被p上金链子和大墨镜，旁边几个字在晃来晃去，“哥就是这么帅。”
噗。何美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把两张照片放好，打开了简报那一袋。
里面都是一些陈年旧报，带着浓浓的腐旧气息，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秦一凌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会被他传染了吧？
好在下一秒何美丽只是揉了揉被刺激了一下的鼻子，接着看报纸。
报纸剪的很零碎，大大小小的尺寸，都不一样，应该是相关的都剪了下来。她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这些报纸都围绕着一个话题，二十年前，这里曾经盛行过一种传染病，好多人都死了。那时候人穷，没钱看病，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也无能为力。
卖房子没人买，疫区的房子，买来做什么呢？
简报里，大多数疫情报告，哪里出现了新疫情，哪里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哪里病死了多少人，哪里有人愿意当小白鼠，去以身试药。
唯独一张简报有些皱，跟别的不同，这是一张买孩子的小宣传单。上面有湿过的痕迹，纸面也随着痕迹皱着，跟别的简报比起来，一点都不服帖。
她的视线落在这张纸上，简单的几个字，像是一根利刺，直达内心。她心底一痛。
上面写着，与其病死，不如卖了。
看到这，何美丽似乎明白了当年秦家父母的无奈之举，也明白了秦玉凤说的都是她的错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秦玉凤不小心中招，得了怪病，身体每况愈下。
而这种病，连医生都没研究明白是不是带着传染性，只是告诉他们，再不治疗，就只能活一个周。
过多的病人，当他们已经很熟悉这个病的症状和习性，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何美丽没想明白秦家二老把秦一凌卖掉的时候，是觉得拿到钱给女儿治病多些，还是为了不让秦一凌被传染，早点离开是非之地。
不过唯一确定的是，他们是善良的人，不管是看着孩子病死，还是背井离乡受苦，他们都没法接受。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法原谅自己，过的痛苦不堪。
她咬着下唇，心里想着要怎么跟秦一凌说，他这些年自以为的被抛弃，原来有这么大的隐情。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该告诉秦一凌。她抬眼看看前面开车的小赵，咬着下唇的力度更加大了一些。
她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句话，发了过去。
0224 去我家以后的日子，换我来。
何美丽看到简报内容，心里很难过。一方面，觉得秦家二老被逼无奈做出的举动，折磨了自己一辈子，连离世都没有明目，有些难过。
另一方面，被一直蒙在鼓里的秦一凌，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怪圈里不出来。带着面具，露出虚伪的笑。不管合作伙伴多么强大，他都能笑着应对，游刃有余。
而晚上卸下面具，躺在床上，却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这么多年，因为对家这个概念没有太多的信任，他连女朋友都不敢交，即使有喜欢的人，也不敢开口表白或者答应。
她想了很多，最后留在了秦玉凤说的那句找不到，她都没脸去见爹娘，以及秦一凌那句他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上面。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句话发给了秦一凌。
“当年秦县为中心点的疫区，有一种病毒肆虐，根本没法治疗器。不少孩子也因此被送到远方的亲戚家，或者干脆照找个接受人，卖了。”
秦家二老选的是后面的做法，因为家里还有个病人在等着他们做决定。
秦一凌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拿出来发现是信息，来自何美丽。
中规中矩的备注。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在屏幕上转了一瞬，还是点开了图片。
看到那一排主观意识很强的解释，他周皱眉头，攥着的手指微微捏在一起，指头泛红。
他低头，接过那些报纸，一张一张的看过去。他自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却用了很长时间才把简报看完。那些落在私人广告纸上的泪痕，让他的目光足足驻留了十几分钟。
原来是这样么？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赶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心中有恨，有怨，却从来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认为的。
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不等何美丽说话，他已经自顾自的拿过那些信，一封一封拆开。
最上面的，是他离开家跟这那个人走的之后的某一天，上面写着不知道他在新家好不好，吃不吃的饱，睡不睡得着，有没有懂礼貌的得到养父母的喜爱。
那个时候，他的生活还算正常。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