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挤出个笑来,是辅导员的电话,告诉她,她的那一个名额,换给了另外一个综合测评分数更高的同学,也就是说,交换生的人员里,少了一个叫章学容的人。
很意外,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明明说你跟王晓冰定下来了,难道有黑幕?”孙菲菲过来拍拍她肩膀,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建议去跟辅导员面对面谈一下,了解具体原因,换人这种事太大了,而且距离离开还有一周的时间,肯定有什么大的问题,要不然,不会这样匆忙。”
冯静扶了扶眼镜,三个人明显都知道,临时换将,不是黑幕,就是错误。
王晓冰走的那天,章学容去b市机场送他了,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回头又什么都没看见,疑神疑鬼的情绪让她有些沮丧。
也跟辅导员谈过,那人只是说一切都是公平公正,综合测评当时有一科成绩给那个女孩计算错了,后来发现,才纠正过来,他的这套说辞,虽然章学容心中有疑虑,还是没再计较下去。
走之前机场王晓冰跟她说过的话如今还历历在目,他住在章家几天,还是在章学程的房间里。
章学容的耳朵小巧圆润,他的嘴巴贴在那里,轻轻细语,“容容,帮不了你,真对不起。”
她一愣,没明白过来什么事的时候,那个一脸阳光的大男孩,已经在安检口,跟她挥舞着双手,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着,“再见,章学容!”
再见,王晓冰!
日子恢复平静,专业课也越来越难,唯一的调剂品便是,那个不识时务的陈少铎,来找她的频率一天比一天高起来,张扬炫耀。
清明节放假的时候,陈少铎直接定了两张机票,二话不说拉着章学容往机场赶,陈淼曾经打电话问过章学容她跟王晓冰的事。
对于她未能做交换生的事情,陈淼肯定是有些遗憾的,但是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便是两人居然分手了,一个去了日本,一个留在b市,分的突然,也情有可原。
只是清明节章学容在家休息,那个陈少铎三天两头跑来章家,是不是又有些太明目张胆,不知道避嫌了,章学恩像守株待兔一样,每天呆在家里不出去,就是为了陈少铎来敲门的时候,她第一个跑过去,趁机发发牢骚。
连陈淼都看不下去了。
清明节最后一天假期,晚上章学容在家收拾东西,突然陈淼拿着电话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脸苍白。
“学容,赶紧,别收拾了,去医院,快。”
章学容知道事情严重,立刻跟着陈淼出去,章学恩已经坐到车上,小王在楼下等着,她跟陈淼一进去,车子立刻窜了出去。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先喝口水,别急。”章学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陈淼手机还捏在手里,冷汗一身。
“你哥给我说,你爷爷高血压犯了,现在在抢救,跟你爸爸没联系上,他在美国,估计开会关机了,刘大夫去的时候,你爷爷他已经人事不省了,现在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
章学容突然心里就咯噔一声,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有蹊跷。
虽然心里也很紧张,可一路上不停地安危陈淼,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一定没事的。
章学恩上去便一把扯住章学程,“哥,爷爷呢,怎么样了?”
见他们过来,章学程两手抱脸,隐约有压抑的哭声传来,“我问你话呢,哥,你先别哭,爷爷呢,医生怎么说?”
“突然性脑梗,医生正在抢救,我签了知情同意书。”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章学容站在那里,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里面的动静隐约传来,只有这一台手术在半夜进行,麻醉师出来的时候,面上神情很严肃,她跟陈淼认识。
两人站在一旁低声说了一会儿话,陈淼听完脸色更加难看了,翻出手机不停给章舜易打电话,就在这时,章舜严一家也赶了过来,走廊上瞬间人多起来。
就连孙梦青也来了,事情有多严重,不言而喻。
章学程一脸懊恼,双眼红肿,那双手不停摩挲自己的脸,只要门一有动静,所有人都齐刷刷看过去,只是护士不停的进出。
手术中的那盏灯一直亮着,好像抢救的信号一直未停,在经过六个小时的连夜奋战之后,主刀大夫终于把他们叫了进去,只开了最外面那道门,他还带着手套,上面是染红的血迹。
章学程盯着那血一动不动,浑身发冷,他似乎看见大夫的嘴巴张开合上好几次,然后,人又回去了。
门再次关上,他是被孙梦青拉出手术外门的。
陈淼吁了口气,终于两腿一软,被章学容和章学微架着搀扶到一旁的座椅上。
抢救过来了,只是得住特殊病房,二十四小时监护,等麻醉过了,人才会推出来。
大夫说,老首长命大,抢救及时,醒来后可能手指活动没以前那样灵活,其他的没什么影响,万幸的是没有造成大范围的梗塞。
章建平转到病房之后,章舜易的电话也打通了,听闻父亲住院的消息,他立刻找人订了返程机票,第二天一早便风尘仆仆赶到了医院。
章舜严一家已经走了,只留下陈淼和章学程,一行人轮流照顾,章学容和章学恩回家换洗。
在门外通过那窄窄的玻璃看见妻子和儿子守在父亲床边,章舜易颇为感慨,他用手擦擦眼角,推开门,陈淼回头,见是他,连忙起身。
“辛苦了。”他抱抱妻子,径直走到床前。
他父亲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眉头舒展,头发花白,许久不曾外出,原本略显棕黑的脸竟慢慢白了许多,属于老人的斑点有些都在脸上,更多的是在手上。
他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轻声呼唤,“爸,我回来了。”
床上那人毫无反应,刚出手术室的时候,章建平还清醒过一阵子,只是睁着眼睛不跟他们说话,嘴里插着吸氧的,鼻饲管都带着。
“老公,爸只是太累了,大夫说下午就能醒过来,因为年纪问题,所以麻醉对他来说也是有影响的,别担心。”
陈淼站在他身后,左手搭在他肩膀上,看得出来,他回来的匆忙,连胡子都没顾得上刮,隐隐泛起了青色。
章学程低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声不吭。
“老婆,辛苦你了,你在这陪爸一会儿,我跟学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一会儿回来。”
章舜易起身,朝那边不语的章学程看过去,那人跟着起来,闷不做声的出了门,找到一处安静的拐角等他。
“你爷爷为什么会突然住院,跟你有没有关系?”
章舜易没有拐弯抹角,刘大夫一直跟他们说章建平身体无大碍,虽然有高血压,可是平时修身养性,加上孙姐给他做的饭都很清淡少盐,他又不抽烟喝酒,所以只要多注意,不会有大事。
可是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而且是在夜里,除了孙姐,只有章学程跟章建平待在一起,孙姐那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惹他动怒,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儿子。
一想到这,章舜易心里压了几下火气,当着外人的面,他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批评儿子,青春期的时候他以为每个男生都会叛逆,跟家里作对,可是章学程似乎没有青春期,一直平静温和,从来不急躁。
除了这段时间,从他开始跟自己摊牌之后,他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固执,偏执,认定了的事情,无论章舜易怎么跟他讲,就是不改。
哪怕这事会让章家陷入两难境地。
第37章
“问你话呢,怎么这会儿不吭声了,章学程,你不是一腔热血不知道往哪里洒吗,现在你爷爷出事了,还好他抢救回来,如果你爷爷被你气死了,你拿什么去挽救,谈感情,谈高尚,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谈这些。
身为章家长子,不说将来要承担怎样的责任,就是你闲人一个,娶了自己的妹妹,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笑话,戳我的脊梁骨吗?
章学程,现在清醒了吗?还拗吗?”
章舜易本来不想发火,可是说着说着气就上来,怎么也摁不下去了。
对面那人还是一声不吭,脸上阴沉。
“怎么,还想去做,还不放弃,且不说学容不喜欢你,人家有自己的男朋友,虽然现在分手了,可以后的男朋友,怎么也轮不到你。”
字字诛心,顶的那人心口疼痛,却无力反驳。
他也很想理直气壮跟他对抗到底,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征求那么多人的同意,可惜,流言有时候会摧毁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份事业。
年少轻狂的想法,在随着时间慢慢积累后会显得那样幼稚可笑,正如现在的章学程。
“爷爷知道了王晓冰跟容容出国的事情是我插手的,所以很生气。”
他沉声说道,中间找了很多人,无一不是利用章家的名声底气。
他想脱离却还要不停利用的关系,一面说着不管不顾,只要真爱,一面又必须去用他所谓的不管不顾解决他需要解决的火急火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