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微大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招,接或不接都是不妥。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选择落荒而逃,“对不起,酒多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尴尬的问题是逃避掉了,尴尬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间,车窗上积聚了星星落落的雨点,几乎缠绵了一个冬季的细雨,刚刚休整一天,居然又卷土重来了。
这恼人的雨,最不受车轮上的现代人待见。
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唐以微跟殷骏楷道过再见后下车。
殷骏楷也跟着下了车,“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我送你进去。”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气。
“不用,不用了。”唐以微本能地抗拒。
“前两天新闻里播报,上周六晚上十点多,附近的万方路发生一起持刀抢劫案,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二十五岁的女子不幸身受重伤,目前还在人民医院ICU病房全力抢救中,生死不明。”殷骏楷温润的嗓音如同新闻主播一样字正腔圆。
唐以微知道那起恶性持刀抢劫案,最近新闻里频繁报道,并且告诫年轻女子夜间尽量不要外出,事发地点其实跟唐以微家隔了好几条街,并且也不是在小区内部,而是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饶是如此,殷骏楷所期望的震慑作用已然见效,唐以微背上已有森森寒意冒出。
“好吧,那麻烦殷律师了。”
殷骏楷拒绝了司机递过来的雨伞,“算了,雨应该下不大。”
仿佛是老天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偏不服气了,两人走了没几步路,雨势不仅没减小,反倒越下越大了。
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再用这种压马路的速度前进,不出意外,明天必然感冒,而且两个不熟的人,这样压马路也不免尴尬。
唐以微对殷骏楷说:“我们快跑吧,冬天的雨,淋了最容易感冒。”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自己率先奔跑起来。
跑了没几步,突然感觉雨似乎在顷刻间停了。她惊讶地抬头望向夜空,这才发现,殷骏楷已脱下西装,高高地兜在两人的头顶。他的个子非常高,修长的手臂把西装完全撑开,这就构成了一个基本封闭的小环境,以至于唐以微被保护的很好,几乎一滴雨都淋不到。
如果唐以微没猜错,那西装是阿玛尼的牌子。
忍不住为那件身价不菲的西装惋惜,“阿玛尼当雨衣,可惜了。”
殷骏楷朗声一笑,“穿了很久的旧衣,在寿终正寝前发挥一下余热。”
家门口越来越近,雨也越来越大,唐以微奔跑的脚步却仿佛被什么绊住了一样,渐渐慢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英挺的身影。
很明显,赵景宸也已经看到他们,看到挤在西装下那个狭小空间里,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隔着老远,唐以微都感觉到了他脸上逼人的戾气,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已湿透,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冰冷光泽。
看到他脸颊上纵横的雨水,她蓦的有点恼火,这人有没有脑子?出门怎么总是不带伞?不知道自己淋了雨会生病吗?
“以微,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刚刚走近,赵景宸就冷冷地挤出这么一句。
如果可以,唐以微更愿意视而不见的一走了之。
“这位是殷骏楷律师,这位是我大学同学,赵景宸。”唐以微无奈地为他们做介绍。
“仅仅是同学?就没有别的什么介绍的吗?”赵景宸咄咄逼人,能问出这么反常的话,连他自己都有点吃惊。
“什么?”唐以微一愣,完全搞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等等,为什么他的语气像一个丈夫在质问晚归的妻子?
他有什么权利?
☆、第二十六章
这种不可理喻的人,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唐以微转身对始终冷静旁观的殷骏楷抱歉地一笑,“谢谢殷律师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改日再请你上去喝茶,雨有点大,我上楼给你拿把伞。”
“不用。”殷骏楷把西装搭上臂弯,“你的手机号报给我。”说着从裤兜摸出手机。
唐以微报上自己的手机号,殷骏楷的手指飞快的按数字键,片刻后唐以微的手机响起。
“如果需要,随时都可以打我电话。”殷骏楷挂断电话,“再见。”走之前,他的视线余光似有若无地扫了赵景宸一眼。
赵景宸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来了这里?从公司出来,他原是打算回家的,开了一段后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对劲,一直到车停在她家门口,他才如梦方醒。
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来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如果说思念是一种病,那么他已经病入膏肓。
就在刚才,当他看到他们两个亲密地躲在西装下,笑着飞奔而来时,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醋意滔天”是为何物。以至于,后来才会那么失态。
真的很介意。
介意她的身旁有别的男人。
隔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唐以微沉默地看着他。
明明已经有了感情归宿,为什么还要一再的来打扰我的生活?知不知道应该避嫌?
片刻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踏上门厅的台阶,刚上几个台阶,她又停了下来。
心中终是……不忍,再这样拖下去,他明天肯定感冒发烧。
她头也不回地冷声说:“一身的水,上楼把身上擦擦干净,到时候感冒了,又成了我的罪过。”
赵景宸的心中有隐隐的喜悦冒出来,原来她还是心疼他的,她也依然记得自己当年为了等她,淋了雨生病的往事。
那次淋雨生病是大四的时候,那天也是下着这样阴冷的冬雨。
两人隔天相约第二天在植物门口等,结果唐以微临时被老师拉去帮忙整理材料,一忙她就把这事给忘了。等她忙完才猛然想起,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等她赶到植物园门口,距离相约的时间已过了两个多小时。偌大的植物园门口,只有赵景宸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雨中,从头到脚已彻底湿透。
第二天,赵景宸毫无悬念的感冒了,烧发到三十九度五。
“傻瓜,你不会找个地方躲雨吗?”唐以微一边喂他吃药,一边不忘数落他。
“我也找了,植物园门口,实在没有可躲雨的地方。”靠在床上的赵景宸说的可怜兮兮。
“那等不到我,不会给我打电话?”
“手机忘在宿舍了。”
“那你等不到我,就回去,一个劲在那傻等,你傻不傻?”
“我怕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被高烧搅得晕头转向的男孩趁机撒娇,“我头好疼,你给我揉揉吧?”
唐以微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撒娇并不是女孩子的专利。
……
恋爱中的男女,一场小小的感冒也可以幻化出无数甜蜜。
他和她,什么时候才能重拾昔日的甜蜜?
一路沉默地进门。
唐以微找出两块干净的毛巾和一个吹飞机递给他,“自己处理一下。”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赵景宸一边擦拭头发上的雨水,一边缓缓地四处走走看看,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家里有三多,绿植多,长毛玩偶多,靠垫多。
玩偶的种类齐全,大小不一,分散在屋子的各个位置,靠垫也是形态各异,色彩斑斓。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女主人热爱生活,骨子里还童心未泯。
“给你煮了杯生姜茶,把它喝了再走。”唐以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赵景宸走到餐桌前坐下,姜茶冒着袅袅热气,浓郁的生姜味瞬间充盈鼻腔。
她的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
她还是不能接受生姜的味道?
记得那时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要菜里有生姜,她就会皱起眉头,“这厨师太讨厌了,怎么放那么多生姜,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景宸你快把生姜挑了。”
可怜他一个计算机系的大神级优等生,倒成了她的御用挑菜工,想想都头痛。
“不喜欢生姜,家里怎么还会备着?”赵景宸忍不住问。
“煮有些菜需要生姜去腥味,煮完后再拿掉。”
透过升腾的淡淡水汽,赵景宸看向餐桌对面的唐以微。
又咬杯子。
她那细细的贝齿又跟玻璃杯较上了劲。赵景宸知道,这是她烦恼时的习惯性小动作。
向来如此。
只是她在烦恼什么?如果没猜错,应该与自己有关。
长足的沉默后,唐以微才开口,“赵景宸,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你说。”
“我想拜托你,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赵景宸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理由呢,我需要一个理由。”
难道是为了刚才那位殷律师?不可否认,那个男人是优秀的,英挺的外表,卓然的气质,他完全配得上她。赵景宸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不自信。
她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我不想沦为我最鄙视的那类人。”
“哪一类人?”
唐以微抬眸,看着他神色平静地吐出:“破坏别人感情或者别人家庭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