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宁心笑着颔首,“何止认识,他就是我后来的丈夫,沈茂达。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东明,其实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并不是有了淮西那一次……”
不是那次?
耿东明整个人都懵了,他不记得自己还在别的地方见过宁心啊,他也并没有受过伤失过忆,为什么他记不得那一夜告别之后,他还见过她?
直到在江怀县县医院,她抱着病重的期期,与他不期而遇。
“……我知道你胸怀家国,不可能坐视天下大乱而陪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好像就预知了你那一走,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我心急如焚,不顾一切主动诱惑了你,当时我脑子里就想着,不行,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总要留下一些什么东西给我。
天遂我愿,你走了,给我留下了淮西。后来耿家出事,我本来想怀着孩子嫁入耿家做你的妻子,替你好生抚养孩子。可你妈执意不肯认我,她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打掉孩子,要么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另嫁他人……”
孩子生下来就被耿老太太抱过去养着了,邓宁心家里的人也全都不在了,她觉得一个人活着没有意思,便打算寻死,却被沈茂达给救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邓宁心被沈茂达捞了起来,就把自己的一通苦水朝着沈茂达倒了出去。
原本沈茂达只以为邓宁心是个失足落水的人,没想到是个故意寻死的,当下心里就有些不喜欢。
有的人想活活不了,这还有能好好活着却要寻死的,他有些后悔自己把人捞了起来。
不过捞都捞起来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次,所以他就多问了邓宁心几句,没想到一问就把邓宁心的苦水全部问了出来。
听完邓宁心的话后,沈茂达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这女人真是……难道你就舍得你刚刚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吗?”
邓宁心那时候哀莫大于心死,只觉得耿家老太太是嫌弃她跟耿东明未婚先孕,不知廉耻。
“舍不得又如何?反正她们也不会让我跟他相见相认,早知道,早知道我不如自己一个人偷偷把他生下来……”
那个时候,邓宁心是后悔过把耿淮西抱给耿老太太的。
“你一个人生下他?你一个人无依无靠,他跟着你,恐怕还没生出来,娘俩就一块儿死了吧?行了你也别哭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嫁给我。”
俩人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那样的场面。
沈茂达居然就提这话,可把邓宁心给吓了个半死。
“你……你……”
邓宁心急忙捂着自己的衣襟,生怕沈茂达忽然变成登徒子一般。
看着她防备的表情,沈茂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其实,我认识你男人。”
诶?
“你怎么认识他的?”
沈茂达抬起头,回首望向了望龙村村头的那座山,也就是埋葬着耿万青的那座深山。
“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看到我的衣着了,以前家里也富裕过,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自从……我有次进山遇到了危险,半条命都丢在里面了,如果不是他恰好路过救了我一命,估计我早就已经死了。”
其实那件事发生的时间不长,就在前两年的冬天。
家里没饭吃了,眼看着还只有几岁的三弟饿得都快皮包骨头,没人形了,他便大起胆子,拿起了平时用来玩耍的弓箭,独自一个人进了深山。
他想学书本里的那些猎人,打只野鸡野兔回来给弟弟补一补。
谁知道书本是书本,现实是现实。
在那个大部分人都吃不饱的年头,别说野鸡野兔了,山里面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给人弄光了,剩下的,便是人都没办法奈何的。
他遇到了一头跟他一样饿得两眼发花的豺狼,跟他搏斗的过程中,差点儿就命丧在那匹豺狼的嘴里……
好在最后还是他小胜,用镰刀在被豺狼咬住了大腿肉的同时,一刀砍破了豺狼的头。
狼死了,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连狼肉都顾不上,拼了命往山外面爬……
再后来醒了之后,就发现人已经身在家里,家里人告诉他是望龙村耿地主家的少爷救了他,还送了一些东西给他。
☆、第598章 不是梦
“救命之恩?就算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能娶我啊。”
邓宁心完全没想到耿东明和沈茂达之间还有过这么一顿缘分,更对沈茂达因为耿东明救过他一命就提出娶自己而觉得可笑。
“我怎么就不能娶你了?我只不过是想报恩而已。”
邓宁心冷笑两声,视线犀利的瞪向沈茂达。
“你这是报恩吗?朋友妻,不可欺,难道你不知道吗?”
报恩,这人报恩的方式还真是不一般啊。
“我只是说我娶你,并没有说要跟你做真正的夫妻。你也看到了,我一穷二白,娶个媳妇再生个娃,哪里养得起?可我家里还是逼着我娶,不如我假装娶了你。一来,你不用寻死,虽然你孩子现在有人照看着,可你能保证人家能给你看一辈子吗?二来,我也不用被逼着娶妻,也可以报了当初的救命之恩。”
邓宁心当时并没有答应沈茂达的建议。
不过后来,她还是同意了沈茂达的话,两个人光明正大举行了婚事,做起了表面夫妻。
听着邓宁心将过往种种悉数道来,耿东明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救他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他却一直记着这件事,还用自己的婚姻大事来报恩。”
后面,不用邓宁心再说,耿东明已然明了。
后面宁心又会生下一儿一女,肯定是沈茂达那人对她极好,让她忍不住对他动了心的。
心,有些钝痛。
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惊喜,他有些不解邓宁心刚进门时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意思。
“达哥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如果不是你,可能我真的就一辈子愿意跟他过下去了。但正因为他太好了,东明,你一定想不到吧,其实凌云不是我跟达哥的孩子,凌云,是我和你的孩子。”
什么?
凌云也是他的孩子?
这一句话,宛若一道惊雷,劈在了耿东明的头顶上。
吓得他身子一顿,朝着桌子上靠了过去。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凌云比淮西小三岁,这根本不可能!
“一开始你的死讯传回老家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真的死了。可是后来达哥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一个消息,说你可能没死,还有可能已经成了军队里的一个小干部。”
他没死啊!
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开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决定离开沈家去找他。
作为丈夫的沈茂达那个时候非但没有阻止她,还帮着她瞒过了沈家众人,让她跑了出去。
她也是运气好,靠着沈茂达的一个朋友混进了战地医院当起了护士。
再后来,她在医院里看到了身受重伤的耿东明,她在那里亲自照顾他慢慢好起来。
“我记得有天晚上,我醒过来好像看到了宁心,原来,那不是一个梦?”
对于自己一辈子唯一一次荒唐,耿东明自然是有点儿印象的。
事后,所有人都说他睡了一个女护士,他却因为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辜负了邓宁心,第一次当起了缩头乌龟,没有去找那个被他占了便宜的护士。
“不是梦。”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与我说?”
邓宁心苦笑一声,“我当时虽然跟达哥是假结婚,可到底还是结了婚领了证的,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我心里很乱,就跑出去冷静,等我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你已经带着你的人马离开了……”
“……”
耿东明拧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谁能想到他们之间曾经那么接近过,却因为彼此的顾及,却让他们就那么擦肩而过,生生错开了二十几年……
要是……要是当初他不当缩头乌龟,要是她当初不那么卑微……
“你这人,从来都是这么傻。你干什么永远都在替别人着想?要是当时你站在我面前,我们哪会……哪会错过这么多年的光景?”
邓宁心却不像他这般那么懊悔。
“亏得我当时以为你负了心回了迁桥村,不然的话,咱们的凌云可保不住。”
听她这么一说,耿东明不由想到了自己之后一路走来的枪林弹雨,抿了抿唇,重重点了点头。
“也对,你那时候要是跟着我,我根本没法保护你。”
“再后来,你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发现自己怀了孕,觉得很对不起达哥,就跟他提出离婚,想离开沈家,可他看我怀着孩子没有去处,又把我留了下来。再后来,你一直没有音讯,战乱都渐渐开始平息了,你也还是不见踪影,我……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因我断了沈家的香火,这才跟他生了一个女儿。”
她对沈茂达是有感情的,却不是爱情,更像是一起相互扶持的亲情。
可是占了他的妻子之位,况且那时候她以为耿东明已经不在了,就跟沈茂达在一起,生下了沈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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