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看到前面的林格趴在座位上。
她平时考完试都是揪着他对答案的,对到直到她自己再也记不起来任何一题为止。
今天……居然这么反常。
他坐下,伸手拍拍她的肩,“你怎么了?”
林格直起身,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眉眼垮了下去,“姨妈痛……”
她把身子彻底转过来,胳膊搭在他的桌子上,接着委委屈屈地说:“我今天早上就开始痛,一天的试都没怎么考好。”
“……”
他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皱眉:“你没有药吗?”
林格的脸也皱成苦瓜:“我不知道今天来,我算的应该是再过两天呀……”
陆渊沉默了一会。
然后开口,“……我现在帮你去买吧。”
“不用不用了,一会开个会不就放学了嘛,我家有药。”林格赶紧拽他校服袖子拦住了他,然后和他诉苦,“唉,烦死了,我今天一天的都考砸了估计,老班肯定要找我谈话了。”
“……”陆渊不知道安慰她什么,就没说话。
林格和他抱怨完,郁闷少了些,把话题转到他身上:“陆陆你考怎么样?”
“还行。”
林格撇撇嘴,“你的还行,是年级前三吗?”
“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答。
因为年纪第几不光要看他的成绩,还有别人的发挥。
陆渊看到她桌子上的杯子,水只剩下一点。
“杯子给我。”
“嗯?”林格还没从上个话题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哦哦。”
陆渊接过她的杯子,又拿上自己的杯子,出了门。
正在接热水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人在接近。
他没注意,以为是排队接水的同学。
水快接满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渊。”
他一个愣神的瞬间,被水流冲了一下手指。
滚烫的水落在皮肤上的痛让他瞬间回神。
他关掉出水开关,扭紧瓶盖,移步到旁边打开凉水开关,开始冲手指。
没转头,他一直背对着那人,“有事?”
“呀,谁这么大面子,让你来接谁呀?”
“……”
“林格吗?”
他关掉水龙头,打算直接无视掉她的话。
拿起水杯刚要走,却再次被叫住。
叶荏苒盯着他的背影,声音不大,“你们在一起了是么?”
“……”
陆渊没答她的话,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往前走。
进了教室,他把两个杯子都放在林格桌子上,准备坐回座位的时候却被她扯住了袖子。
“你怎么了?”她问,“心情不好?”
“……”
沉默了几秒,陆渊缓下神色,“……没怎么。”
“可你跟刚刚好不一样啊……”林格的手顺着袖子滑到他的手上,准备握一下安慰他——
陆渊忽然“啊”了一声。
声音很小,却吓她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林格松开手,仔细看着他的右手。
食指好像格外的红。
她不敢再碰,抬头看他,“你是被烫到了?”
陆渊坐回座位上,看着她穷追不舍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嗯”了一声。
“啊……”
林格的脸又皱成了苦瓜,“怎么能烫到的啊?”
他不想在她面前提叶荏苒这个名字,随口道:“……别人挤的。”
“卧槽!”林格顿时怒火中烧,再加上姨妈的情绪催化作用,张口就开始骂:“打个水挤什么挤啊,垃圾东西,妈的……”
“……”
陆渊看着她忽然间好像恢复了元气,骂骂咧咧的样子,有些想笑。
见到某人的郁气也都莫名的消了。
他用左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又很快收回,附和她,“嗯,垃圾东西。”
林格还想说些什么,刘秀如已经进来了。
她转过身,立马撕了张纸,写:
你记得抹药啊QAQ
对了,你右手很痛的话怎么拿笔啊?不然作业我帮你写吧?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事情,她找准机会回头把纸条给他——
然后发现他手上也有张纸条。
“……”
不知为何,林格觉得,两人对视的时候居然有些尴尬。
她和他交换了纸条就转回来。
打开:记得喝水。
笔迹不像以前,感觉有些潦草,应该是手的原因。
既然他让她喝水……
林格的桌子上摆着两个杯子,磨砂黄是她的,磨砂黑是陆渊的。
她知道陆渊给她水杯,为了让她暖肚子。
喝完水后,她在纸条上写好了字,传了回去。
陆渊看到林格传来的第一张纸条,心情复杂。
他不想再被老师轮流找,拿起笔:
没事,作业少,可以写。
纸条给她的时候,她也传回来之前那张。
他展开。
我喝完啦!
用的你的杯子嘿嘿=3=
这算是……间接啵啵吗?
陆渊:“……”
间接……
他抿抿唇,没回复,把纸条快速折起来塞到书立里。
班主任在说什么,似乎听不进去。
他看到林格在前面的动作,她仰头在喝水。
......用的黑色水杯。
陆渊垂下眼,突然觉得嗓子发干。
他把视线定在桌子一角,抬手摸了一下耳朵。
又有烧起来的预兆。
-
放学后,陆渊没要回自己的杯子,直接从后门出了教室。
走出校门,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挂断后才上车。
“顾叔,先不回家,去叶叔叔公司。”
顾叔有些惊讶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随后点头:“好。”
叶家的公司位于市区,三十多层的大楼,写着大大的“叶氏集团”四个字。
下了车,他进了门。尽管穿着校服,前台没有拦下他,应该是提前被通知过。
陆渊来过一次,对这里有印象,直接坐电梯上了顶楼。
走到了尽头,他敲敲门。
“进。”
他推门进去,因为开着空调,偌大的办公室很凉爽,办公桌上摆着董事长叶信的铭牌。
“陆渊,来坐啊。”叶信从桌后站起来,招呼他到另一边的沙发处坐下。
“谢谢叔叔。”
寒暄了两句,有秘书进来送水。
坐了一会儿,陆渊决定直奔主题,“叶叔叔,我今天来跟您说的事,是关于叶荏苒的。”
“嗯?”叶信心中诧异。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从来对他女儿都不冷不热的,根本就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女儿死活不放弃,他真不想叶荏苒再往人家跟前凑了。
这次,居然专门跑过来讲她的事?
他放下手中茶杯,“你说。”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她初中征文得奖的事?”
叶信听到这个,笑了,“记得啊,那时候上了报纸电视不是。”
陆渊的语气变得郑重,“叶叔叔,我下面要讲的,就是关于那件事。”
叶信惊讶于他的语气。
他点点头,“……嗯,说。”
“那篇获奖的文章,并不是她自己写的征文,是她的好朋友给她看了稿子,而她私自留下了原作的稿子交上去,所以才得了奖。”
“……”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那个被抄了稿子的人,是我现在的……”他犹豫了一下,“朋友。”
叶信的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这件事让他面上有光,他那段时间逢人就要提一提的。
陆渊看他有所动容,接着道:“您知道,这件事被老师知道后,叶阿姨陪她去学校,让学校不准上报市里的事吗?”
“什么?”叶信直觉不可能,“这什么时候的事?”
“您可以去问问她初中语文老师,”陆渊松下语气,不准备讲得过于详细。
“我来告诉您是因为您是我敬重的长辈,而且叶荏苒也算和我一起长大的,她至今还因为这件事,找我朋友的麻烦,我不希望看到她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最后,他校服里面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渊又硬着头皮接着说,“她具体做了什么我就不细说了,您可以自己问她。”
叶信和陆名意是多年好友,从小到大,他是很喜欢这位叶叔叔的。为人爽朗正直,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交朋友,最看不得背地里使歪门邪道的人。
所以,当他第一次知道叶荏苒做过什么之后,就明白叶信一定是毫不知情。
叶信听完他的话,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回去核实。”
“那叔叔,我就先回去了。”陆渊站起身。
叶信没留他,稍微缓和了下脸色,拍拍他肩膀,“跟你爸说,有空咱们爷仨出去搓一顿。”
“好,”陆渊背了书包,再次冲他点点头,“叶叔叔再见。”
叶信目送他离开,回了自己的靠椅上。
他回忆着这几年,对女儿的管教的确是越来越少了。
陆渊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傲气,他是没怎么怀疑陆渊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