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村之所以有这样的规矩,是因为谷仓山地势地形都很复杂。森林地势高、植被茂密,树冠浓密之处,会将阳光全部遮挡,有时大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了谷仓山常年多雨雾、又多瘴气的现象……
就连不少动物,也会在谷仓山里迷失方向,最终死亡、腐烂,又加重了瘴气的毒性。
但谷仓山之所以被叫做谷仓山……其实这蜿蜒的原始森林与山脉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像圆圆的谷仓。但人们之所以把它叫做谷仓山,是因为这里土地,肥沃到……让人无可想像的地步。
这么说吧,春天的时候,二柱婶在密林的边缘随手洒了几把花生,然后就再也没管过;到了秋天,二柱婶就能悄悄地收获了一大堆粒粒饱满又肥肥白白的落花生,足足有百儿八十斤!
当然,后来二柱婶也偷偷摸摸地分了好些落花生给胖婶和方氏。
这也就是为什么平时傅楚窈总喜欢趁着为生产队打猪草的时候,跟二柱婶一块儿去密林边缘地带的原因——谷仓山地太肥,山货也足,随便捡一捡,发家致富谈不上,但解决家人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年长些的男人,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犹豫地说道,“小姑娘,咱们可是要进谷仓山去的啊,这……这可不闹着玩的。”
傅楚窈正准备开口,方氏已经喝斥了一声,“阿窈!”
“胡同志,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再说了,谷仓山虽然情况复杂,可咱们的任务也不是特别地要紧,我能应付得来。”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闭了闭眼,然后深呼吸……
他的声音也还和当年一样!
——语调低沉,语速不急不慢,听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那胡同志听了武俊佑的话,有些犹豫,斟酌着转头问向方氏,“方婆婆,您看……”
傅楚窈抢在奶奶开口前说道,“奶奶,您放心,我可以的!能为国家出一份力,这是好事啊!”
方氏不吭声了。
见状,胡同志也劝方氏,“老人家不必太担心了,咱们奉命上谷仓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而且这回带头的,是咱们武连长,您别看他年轻,却是个可靠人……他办事儿,就从没出过岔子!您放心,小姑娘跟着我们去,也就是带带路……”
“别的咱们就不多说了,我也留在村里,陪您一块儿等。等她们回来再论功行赏,您看成吗?”胡同志笑问。
方氏没吭声。
傅楚窈连忙接过了话题,问道,“胡同志,你们想什么时候上山?上山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计划?这样的天气上山,可不是件好事呢。”
胡同志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来,小姑娘,跟我们说说,为啥这时候上山不妥当啊?”
“下着雪呢!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不过,要是等雪化了,再带上足够的干粮,那倒是最好的上山时机。毕竟在冬天,大多数猛兽都要冬眠,而且山上的草木枯了大半,也比较容易辨认方向……若是夏天的时候想进山里去,那才是自寻死路呢!”傅楚窈随口说道。
胡同志笑着冲武俊佑说了一句,“瞧瞧,小姑娘还是真是行家!”
武俊佑没吭声。
胡同志又问,“小姑娘,你认得山上的路么?”
傅楚窈当然认得。
可她还得顾及到奶奶的感受……
于是,她往奶奶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小声说了句,“……不认得。”
这下子,不但胡同志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连武俊佑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梁大壮现在就爱看方氏吃瘪,见方氏面色铁青,便笑呵呵地站起身,说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同志,你们先在村里住下来吧?一来等雪化,二来……这进山也得准备点行李干粮吧?”
胡同志笑笑,站起身对方氏说道,“老人家,您就别担心了。要不,您跟小姑娘再聊聊?您是小姑娘的家长,要是您实在不同意的话……我们还是会尊重您的意见的。我们就住在村里,有事儿,您只管去找我。”
胡同志与武俊佑在梁大壮的陪伴下,离开了傅家。
傅楚窈送了他们出去,然后倚在门边发呆。
而她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那个……身材修长又英挺的身影。
前世,她和老武认识得也不算晚。但在那个时候,她被困在那桩痛苦的婚姻里,体会不到老武对她的用心。直到后来,她跟老武无名无份亦无缘地相处了近十年之久……她才意识到,老武应该对她有情。
但在那个人们仍然过度重视名声的年代,或者是顾虑着她的名声,所以他努力对她保持着“纯洁的关系”,却又抑制不住对她的关心,所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身后传来了方氏不悦的声音,“阿窈进来。”
傅楚窈一呆,随即苦笑。
她一脚跨进了院子,反手闩上了门,进了正屋。
第七十五章特殊的任务(三)
“我不同意你带着他们上山去,”方氏严肃地说道,“……你不知道谷仓山是多凶险的地方?由古至今,这附近有多少人死在了山里!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同意的……晚些时候我就去找那个领导!他们要执行任务,那是他们的事!就算要找向导……村里的猎人这么多,怎么就轮到你去了?”
“奶奶!”傅楚窈喊了一声,然后小小声说道,“之前您不是一直想接近田勇吗?但是田勇的性格……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吧?他根本就……可能并不是值得托付的一个人。”
“那现在,那两个人一看就是从京城来的……难道您就不想跟他们拉近些关系?咱们要是在京城里有人,那在地方上……就好办事多啦。”傅楚窈隐晦地说道。
方氏一怔。
“奶奶,我向您保证……现在阿窈还小,但总会慢慢成长……将来,咱们不求人,自个儿就能把事儿办好了,好不好?”傅楚窈乍见武俊佑,心情比较激荡,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大。
方氏久久地不说话,两眼盯着虚空处,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也呆呆地坐在炕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夜幕降临,祖孙俩这才先后反应过来……哟,天黑了?
胃里隐隐传来了饥饿的感觉。
傅楚窈连忙掌了灯,然后去厨房忙碌着烧饭去了。
生火,煮饭。
奶奶总说,人要适当地吃点儿杂粮,对身体有好处。
那好,放个削了皮、切成块的红薯在饭锅里,一块儿焖吧!
架好了饭锅,傅楚窈打量着厨房,想着春节期间家里储备的粮食又多又丰富,她又还惦记着昨天晚上让许碧给糟蹋了的、那半那碗没吃完的红烧肉……
于是,她索性去厨房门口的雪地里刨了一会儿,取了块用菜叶子和纸包好的猪五花肉进来。
但在这个时候,临时做红烧肉也不现实,那干脆做个蒜泥白肉吧!
跟着开始做准备功夫。
先将整块巴掌大、肥瘦适中的五花肉洗洗,然后准备佐料。先将一球蒜瓣剥好拍成泥切碎用小碗装着,再拌了辣椒粉和酱油、盐进去,调味备用。
跟着,她又去菜地里的地窖中取了一颗大白菜,又去厨房的蛋桶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
做蒜泥白肉要烧热油浇酱,而且呆会儿煮猪五花的汤水也可以用来打汤……
所以她决定再做个蛋皮白菜汤。
快手快脚地把洗好的大白菜撕碎,再把磕了蛋壳,将蛋液打进了碗里,加了点儿香油和盐调味……
很快,饭煮好了。
傅楚窈用布块将饭锅端了下来,然后架上了炒菜锅,放水,把一大块五花肉连皮带岗位给放进了锅里。
趁着这个空当,她先是将保温瓶里的水倒进了一个空锡锅里,又把盛着开水的锡锅给放到了外头的雪地里。然后她又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下院子和厨房。
过了好一会儿,她做好外面的家务,锡锅里的开水也凉透了,还有些冰冰的。于是,她把锡锅端进了厨房,然后拿根筷子戳了戳那块五花肉……嗯,筷子能戳透肉块了。
傅楚窈将那块五花肉给捞了起来,放进了锡锅,又把锡锅端到了厨房外头的雪地里。
接下来,她又把用来煮过五花肉的水给收到了一旁的空钵里。
重新涮涮炒锅,再重新加上炒锅,开始烧热油。
锅里冒出了青烟。
傅楚窈赶紧将热油浇在了拌好的蒜泥红油酱上,顿时,“滋啦”一声响……厨房里瞬间弥漫着浓郁的香辣蒜香味儿。
她不由自主地就舔了舔嘴唇。
炒锅里还留着少许油,傅楚窈扔了一把切得碎碎的蒜末进去,用锅铲翻炒了两下,赶紧把蛋液给倒进了锅里。跟着,她用锅铲将蛋液平摊在锅底,又迅速地用锅铲将蛋皮给切成了条状。
再把方才盛出来的,用来煮肉块的肉汤给倒回锅里……